第4章
那胖差役瞧着眼前这位孱弱不堪的病秧子,心里头厌烦得很,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嫌弃,生怕自己会被传染了什么病。
“快走,别在这儿碍我眼!”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只是他这话音刚落,右后方就传出一阵骚动,并且还夹杂着“哒哒哒”的马蹄声。
“真是放肆!你们这些个低贱衙差,竟也敢拦住我们公子的去路?!”
一个尖细的男音责骂道。
周围的百姓和其他差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住了,纷纷转过头去。
只见不远处,几个差役正拦着一群打算出城的人。
为首的是一位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的年轻公子,穿着一袭蓝色的长袍,那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生得眉清目秀,脸庞如雕刻般精致,端坐在一匹高大健壮的马背上,身姿挺拔,气质不凡。
在蓝衣公子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看样子像是侍从。
他们骑的马也都个个高大威猛,马鬃随风飘动,时不时仰头发出响亮的嘶鸣声,马蹄有节奏地轻轻踏在地上,鼻孔里喷出粗气。
刚刚那个扯着嗓子喊叫的方脸男子,这会儿又对着差役大声叫嚷起来:“你可晓得我们是谁?说出来怕吓死你!我们可是元国公府的人,你敢拦?”
“李南平!”
蓝衣公子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悦,轻轻地呵斥了一声。
那方脸男子听到这声呵斥,立马就闭上了嘴,猛地想起了这次出门前公子交代他要低调行事的话,一脸懊恼。
这边的动静太大,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就连坐在马车里的春兰也不例外。
春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位蓝衣公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眼神里便浮现出一丝焦虑。
她凑近身旁的乔念,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声说道:“小姐,您瞧,那个就是元国公府的段世子。”
要说这乔、段两家,那关系可是相当的好,两家世代交好。
段世子时不时的就会到侯府走动,春兰在京都的时候,就远远地见过他好几次。
乔念自然也看到了他。
她的眼神深邃幽远,平静得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可藏在袖中的右手却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了。
那张在两百多年岁月的流逝中渐渐模糊的面容,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就是元国公府的世子,段北笙。
乔念心里清楚,他们迟早会再次碰面,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儿,而不是像前世那样在京都相遇。
没想到,为了要她的命,他竟然不辞辛劳,亲自来了趟天武城。
前世,当段北笙得知她没有死后,他很不甘心,竟然还想再杀她一次。
之后的他就像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静静地潜伏着,随时准备出手。
只要一想到这些,乔念的心里的恨意就如同野火燎原一般,在她的心中迅速蔓延开来,她的眼中透着彻骨的冷意。
右手在袖中越攥越紧,指甲都深深地嵌进了手掌里,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上一世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就像放电影般,源源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一幕接着一幕。
“乔姑娘,你同这位段世子可是认识?”
萧公子手上缓缓转动着那只白瓷茶杯,面上带着一抹和煦的笑意,轻声问询道。
“世子?!”
马车外的小东听到后,不禁惊愕出声,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这突兀的一嗓子,立马吸引了旁边班头和胖衙差的注意,他们脸色刹那间大变,满是敬畏地朝着段北笙瞧去。
原来,这位看着就身份不凡的贵公子,不单是元国公府的人,竟还是元国公府的世子!
衙差们忙不迭地往后退了几步,都想要躲远点。
段北笙一行也察觉到了马车这边的动静,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当乔念的身影映入他们眼帘时,段北笙一行人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眼里交织着震惊、错愕、狐疑以及不屑等诸多情绪。
就好似想说:这乔二小姐居然还活在人世!
紧接着,他们又留意到马车里还有一位身着白衣的陌生公子。
少年丰神俊朗,少女清丽灵秀,二人此刻正隔着棋盘相对而坐,平和而融洽,仿若相识多年的挚友一般。
段北笙的那些随从们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在乡野间长大的乔二小姐,当真不知廉耻,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竟与陌生男子同乘一车!
这乔二小姐根本就配不上他们的世子!
段北笙神色冷峻,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马车中的乔念,眸色沉了沉。
起初的那一丝惊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段北笙策马向前踱去,身姿矫健笔直,宛如劲竹,脸上挂着看似有礼实则疏离的微笑。
“姑娘有礼了。”
他勒紧缰绳,动作优雅地朝乔念拱手作揖,“不知姑娘可是认识我……”
“段北笙!”
乔念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此时的她已然冷静了下来。
段北笙顿时僵在了原地,一脸错愕,同时他的眼眸显得愈发幽深暗沉。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般贸然地打断他的话。
然而乔念根本就毫不在乎他会有何反应,“似你这般的人,是入不了我眼的。”
“你我之间的婚约,便就此作罢吧。”
明明是惊世骇俗的话,可乔念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是那般的平静,就好像单纯的只是在说一件小事一般。
刹那间,四周突然一片死寂。
萧公子的眸中极快地掠过一抹流光,他的无名指悄然地在杯身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旁边的班头已然惊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的视线在乔念、萧公子以及段北笙三人身上不停地来回扫动。
那些衙差们哪个不是人精?彼此都饶有兴味的交换着眼神。
“......”
段北笙一下子就噎住了,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时间,脸色先是泛青,继而转紫、之后转红,最后又由红变黑,跟在表演变脸似的。
段北笙当然是看不上面前这性情乖张而又粗俗无礼的村妇的,她与他的伊曼相比,那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就是这么一个野丫头,她凭啥还看不上他了?她有什么资格对他挑挑拣拣的?
段北笙打小就是个天之骄子,哪曾受过这般羞辱!
他的脸色当即一沉,只察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萧公子,咱们进城吧。”
乔念不再搭理段北笙,看向萧公子的目光里透着几分看破不说破的深意,仿若已然看穿了他似的。
“好。”
萧公子的声音温润似水,嘴角挂着那抹惯有的浅淡微笑,转而对车夫吩咐道,“和尚,进城。”
车厢外的和尚当即应了一声,扬了扬马鞭,衙差们赶忙让出一条道来。
周边的衙差和路人望向段北笙的眼神都很是古怪,里面满是唏嘘与同情。
谁能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世子,居然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退婚!
小东眼明手快地把马车的门扇给关上了,将外面那些想看热闹的目光统统挡在外面。
萧公子的马车徐徐朝着城内驶去,独留下段北笙一干人等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