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排好各个组接下去的调查和分工后,便遣散了众人,留下王瑞军、宋星、刑技和法医等专案组的主要负责人汇总信息。当然了,李茜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专案组核心成员。
叶剑今年三十九岁,离异单身,前妻说他脾气不好,有暴力倾向,很早就离婚了,两人也没有小孩儿,多年几乎无联系。叶剑早年在公安家属院里分了套房子,离婚的时候给了前妻,他后来在离单位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里另外买了套小房子,平时就独居此处。
案发当晚他参加了当地一家地产商的楼盘酒会,多名证人证实他在 9 点左右离开。离开后他打车到了几公里外的一处河边,也就是案发地,随后在那里被人杀害。
陈法医让徒弟拿出尸体和现场的照片,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到投影墙前,向大家介绍:“叶剑身上一共有六处重要刀伤,腹部三刀,背后腰部两刀,右前臂一刀,体内多处脏器割破,凶器是匕首状的刀具。此外,他的肋骨也因多处遭到撞击而断裂,最终他死于流血过多和多脏器衰竭。从我经验判断,叶剑应该是先被车辆至少撞击过两次,导致不同方向的肋骨断裂,然后再被匕首扎伤。只不过……”
陈法医皱起眉,拿起一张尸体的全裸照片,疑惑道:“他身上的几处刀口很奇怪,出刀的方向似乎不是正常人所为,我没见过这种刀口组合。”
张一昂不解地看着他问:“你怀疑凶手是个精神病人?”
“我没有啊。”
“你说伤口不是正常人所为。”
“呃……我是说伤口的刀刃方向有上有下,如果凶手是一个人,那么其中几刀是反手的。如果凶手是多人,另外一些细节又不支持。这样的伤口我当法医二十几年也是第一次遇到。”
从现场各处痕迹看,凶手应该是一个人,可六处主要刀伤,刀刃的方向却有上有下,如今是现代社会,不存在武林高手,究竟是谁有这么快的手呢?
张一昂皱皱眉,看着陈法医瘸着腿的模样,想着他不知道伤口是怎么造成的,八成还是技术不行,便提了个建议:“要不让省厅安排法医组下来帮忙?”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急忙给他使眼色,可已经来不及了。
“张局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法医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当场就不服了,豁然站起身双手叉腰瞪眼看着他,“我当了二十几年的法医,1995 年我刚大学毕业就当法医,你们要知道那时大学有多难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我当时的成绩是,语文考了——”
张一昂赶紧说:“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来协助你,你的腿——”
“不是腿,是腰!腰椎间盘突出跟尸检结果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们早就看我不顺眼,想换人是吧?”陈法医矛头一转,把炮口对向了在座所有人,直接发飙,“我告诉你们,我当警察那会儿,你们都还是小孩儿,我搬过的尸体比你们见过的活人还多!我——”
刑技科的许科长知道陈法医的脾气,赶紧上去把他拉下来,连声安慰说他们都很认可陈老师你的技术,你的尸检报告,那是一字一个钉,没人会怀疑的,大家都是心疼你的腰。另外,工作日晚饭期间就少喝两口吧。
大家也都逐个表态对陈法医的尸检结果没有任何怀疑,完全不存在第二种可能,这才把他哄下去。
张一昂心中暗自捏把汗,三江口这小地方的法医都这副模样,还怎么办案?
好在许科长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接下去由他来做物证的分析工作。
发现尸体的河边草地并非第一案发现场,真正的案发地是距此两百多米外的一条小路上。
这是河边的一条水泥路,地方很偏僻,叶剑不知是何原因,大晚上独自一人来到这里,随后被汽车撞击了两次,又被人用匕首捅伤。叶剑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穿过路边的绿地逃走,随后跑到了河边的一座石拱桥上,跳入河中。他凭借顽强的毅力,不可思议地游出了一百多米,爬到岸边一棵大树后面的草地上,也就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最终流血过多而死。
沿路留下了大量的血迹和脚印,证实了他的逃跑路径,也证实了他身后有个身高一米七以上的男子在追赶他。
张一昂思索许久,看向众人,淡淡地问了句:“现场留下了我的名字,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许科长,毕竟他是管这块儿的,只好由他来解释,“叶剑右臂主要筋腱被割断,他是无法握力写字的,所以现场留下的三个字,光从字迹上没法比对是不是他的笔迹。不过写字用的小石子上检出了叶剑的指纹和血液,我和陈法医商量过,我们……我们倾向于判断字是他自己写的。”
“你说字是叶剑自己写的?”张一昂扬起眉,很难接受这个结论。
许科长忐忑地拉上陈法医:“这是我们俩的结论,至于他为什么……为什么写张局你的名字,这还需要刑警们继续调查。”
刑技和法医的工作只负责写结论,后面的调查分析是刑警的事。
张一昂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王瑞军和宋星。
宋星分析说:“字是叶剑自己写的也说明不了什么,局长有百分之百的不在现场铁证啊。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写,我觉得可能是,叶剑不认识凶手,凶手行凶过程中说了一些让他对局长产生误会的话,比如叶剑问对方『你为什么要杀我』,对方故意说『是张局长让我来杀你的』,叶剑身受重伤,人临死之际脑子转不过来,加上他本来就对你突然到来怀有怨气,所以才导致他做出了错误判断,写下你的名字。”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把叶剑和凶手的对话,临死前的心理状态模拟得惟妙惟肖。众人听了他的分析,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原本嫉妒新领导空降,外加凶手误导,临死之际怀着一丝恶意报复领导,倒不难理解呢。
众人把目光投向张一昂,却发现他脸色铁青,过了几秒,突然冷声喝道:“你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叶剑脑子不清楚了就写我名字,他为什么不写你,不写其他人?我跟他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他对我哪有这么大怨气。你这是极不负责任的判断!你根本没有抓住这案子的关键!”
宋星被骂得不敢抬头,小声询问:“这案子的关键……关键是什么?”
王瑞军眼珠一转,脱口而出:“局长绝对是被栽赃陷害的!”
“你看,瑞军就一把抓住了吧!”张一昂一拍桌子,笑逐颜开,颇为欣赏地望着他,连对他的称呼都缩成了一个字,“军儿,你来给大家好好分析分析。”
“我……嗯!”王瑞军受宠若惊,可踟蹰了半天,只是说,“我只知道这案子背后一定是有人想故意栽赃给局长,影响局长工作,嗯,对于具体情况,我还需要再捋一捋。”
张一昂撇撇嘴,对他的欣赏也就点到为止,看着众人的分析都不能直接命中要害,只好自己开口了:“你们想啊,叶剑跳下桥游走,如果你是凶手,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游走,不追过去?凶手敢保证叶剑受伤之后一定会死?所以说,现场的字,根本就不是叶剑写的,而是凶手追上去后,把石子塞进叶剑的手里,抓起他的手写下的,目的就是栽赃陷害我,动摇整个团队,扰乱调查方向。甚至叶剑的肌腱很可能也是在那时候被凶手故意割断的,这样一来,才能从肌腱断裂角度解释为何字迹跟叶剑平时的书写习惯不同,否则物证这块儿早就发现字不是叶剑写的,当然栽赃不了我!这是一个局,一个筹划缜密的局!”
听到这个分析,所有人眼睛都亮起来。许科长和陈法医表示技术上完全可行,而且现场是户外,本来就有他人杂乱的脚印,无法区分凶手。
王瑞军和宋星站在老刑侦角度考虑确实如此,凶手杀人后,被害人逃出一百多米,肯定要追上去看看死了没有,才能放心,哪会心眼儿这么大直接掉头走人。
凶手借叶剑的手,写下张局长的名字,如果不是蒋英能证实局长当晚在家,到现在还说不清楚呢,老大成了犯罪嫌疑人,手下还怎么查案,自然会严重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
果然是歹毒至极、阴险非常的栽赃手段!众人纷纷将未知凶手痛骂一番,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方才解了心头之恨。
解释清楚了字的问题,许科长又说:“距离叶剑尸体几米外的地方找到了他的钱包,裤袋里有他的手机,初步看过,东西没丢,可见凶手是针对性的杀人,不是临时起意的谋财。另外,我们还发现叶剑的裤子里面藏了一张卡片。”
张一昂问:“是什么卡片?”
“呃……”许科长犹豫一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张照片,出示给众人。
照片上是一张黑色的类似银行卡的塑料卡片,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右上方印着“VIP”,中间是“水疗中心”四个大字。
李茜凑过头,好奇地问:“这水疗中心是做什么的?”
“这水疗中心啊……”王瑞军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却见其他几人纷纷咳嗽起来,连陈法医这腰椎间盘突出的也在一个劲儿地咳嗽,他连忙闭上嘴。随后众人集体一本正经地专注于案情本身的讨论,对李茜的提问充耳不闻。
许科长继续说:“我判断是叶剑临死前从钱包里抽出卡片,藏到了身下,又把钱包往远处草丛里一扔,大晚上凶手很难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这张卡片藏得如此隐蔽,可见叶剑一定是想透过这个举动,传递出某种信息。”
张一昂仔细观察着照片,卡上水疗中心的所在地址写着“停车·枫林晚大酒店 3 楼”。
“停车枫林晚大酒店?”
一旁王瑞军解释说:“这是三江口第一家五星级酒店,档次很高。”
张一昂点点头:“停车枫林晚,用诗做酒店名字,倒有点意思,不过中间好像还少了两个字。”
王瑞军指着卡片,低声道:“据说里面有!”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又一脸严肃地点起头来。
张一昂咳嗽一声,问:“这场子谁开的?”
“场子谁开的不清楚,酒店的老板叫陆一波,不过也有传言真正的大老板是三江口首富周荣。”
“周荣?!”张一昂和李茜同时瞪大了眼。
其余几人看到他们俩这副反应,电光石火间,一个共同的猜测在他们心头酝酿起来,人人脸上都变幻着不同的色彩。
过了片刻,宋星小心翼翼地询问:“局长,省厅把您调过来,是不是……与周荣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张一昂脸色很不自然,高厅曾反复叮嘱过,此事必须低调进行,千万不可声张。
李茜也连忙替他打掩护:“没有的事,你瞎说什么呢?”
宋星古怪地看着她:“可我前几天看到你在查周荣公司的资料。”
张一昂瞪了李茜一眼,李茜闭嘴低下头,领导千万叮嘱她小心行事,结果查个资料都被同事看到。她真想打死自己。
王瑞军低声说:“局长,话说回来,如果你要查周荣,我们是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宋星、许科长和陈法医也都一同认真地点起头,把真诚的目光一齐投向张一昂。
张一昂迟疑地看着他们:“你们……”
宋星说出众人的心声:“我们都跟了卢局长很多年了,我们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他跟我们私下透露过他在调查周荣,却突然之间失踪了,我们非常怀疑是周荣干的!”
接着,众人纷纷表态,他们知道查周荣事关重大,张局保密是应该的。不过对于他们几个大可放心啦,王瑞军和宋星是卢正一手提拔的,许科长跟卢正共事了很多年,交情深厚,陈法医觉得卢正对自己的尸检技术从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说三道四,可见卢正是很专业的。
现在,只要张局长点个头要查卢正案,他们就奉陪到底!
在四人信誓旦旦的目光中,张一昂慢慢点下头,他意识到有了这几个刑警队里骨干的铁心支持,正式调查周荣的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不过高厅说那封举报信上的举报人,会在他来三江口后等待合适的时机跟他正面接触,他都来了一个多星期了,这举报人在搞啥玩意儿,还不滚出来见面哪?
“叶剑的死应该和周荣没关系,他们俩是公开的铁杆兄弟。照道理,一个是三江口首富,社会上风传有黑道背景的大老板,一个是公职人员,刑警大队队长,这样两个人怎么都应该避嫌保持距离。不过叶剑对此一直不管不顾,经常去参加周荣的饭局,这种公开的关系影响极其不好。以前有人匿名举报过他,单位领导也找他谈过,卢局长多次当着我们面警告他,他不服气,还和卢局吵起来。” 张一昂一行人走在叶剑所住的小区里,王瑞军向他介绍叶剑和周荣的关系。
“叶剑有没有替周荣摆平过刑案?”张一昂问。
“这倒没有,以前有人匿名举报叶剑是周荣的保护伞,上级公安机关专门派人下来调查,查来查去,叶剑在业务上和周荣没任何往来,金钱上也干净,上级只得劝告他这职业不适合离商人走得太近。业务上虽没有直接插手帮忙,周荣有叶剑这样一个朋友,总归有其他一些方便。”
张一昂知道,这所谓的方便就是影响力。刑警大队长跟你称兄道弟,就算不直接帮你摆平麻烦,黑道江湖谁敢惹你?白道上周荣有钱开路,还有个公安副厅长叔叔,当然也是一帆风顺。
李茜好奇地问:“叶剑是怎么跟周荣走到一起的?”
“他和周荣是老同学,两人从小一块儿玩儿到大。对了,陆一波、郎博文和他们俩也是老同学,叶剑常说他们四个人是铁打的兄弟。”
张一昂停下脚步,问:“郎博文又是谁?”
“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李茜脱口而出,这案子一直是他们几个老刑警在讨论,涉及背景资料的问题总算给她发挥空间了,忍不住抢答,“郎博文是奥图公司的老板,奥图公司一开始是他爸妈创建的,他爸妈原本都是英语老师,九十年代下海做外贸,后来又开了汽车配件厂,工厂取名奥图。据说一开始他爸妈把整个工厂都交给他弟弟打理,郎博文则跟周荣合伙去外面做生意,后来他弟弟接手没几年,厂子经营不善,欠下很多债,还因骗取出口退税被抓了,工厂也面临拍卖。于是郎博文回来接手工厂,干了几年又开始涉足房地产,很快做大,现在奥图公司是三江口第二大的房产商,也经常和周荣的荣成集团联手投资一些项目。”
张一昂皱皱眉:“他父母都是英语老师……老大叫郎博文,他弟弟该不会叫郎博图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他们还有个妹妹叫郎博翠?”
“没有妹妹啊,就他们兄弟两人。你认识他们家啊?”
“不认识。”张一昂哼一声,想明白了为什么郎博文父母九十年代会辞职下海,这口音的英语老师不辞职还留在学校干什么啊。
这时,宋星开口说:“局长,叶剑前天晚上去的饭局就是奥图公司一个楼盘的开盘酒会,周荣、郎博文、陆一波这几个人都去了。”
张一昂点点头,叮嘱他把事发前酒店内外和附近道路的所有监控录像都查仔细,务必尽快弄清叶剑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独自一人大晚上来到河边。
不久,众人来到叶剑家,门已经打开,刑技人员在征得家属同意和见证下正在勘验室内情况,希望能寻到蛛丝马迹,弄清叶剑死前几天的生活状况。
一行人换上鞋套进屋,刑技人员说叶剑家中基本完好,看不出是否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张一昂打量起整个屋子,这是一套七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站在门口便能一眼望穿。进门是小客厅,摆着一张油腻腻的皮革沙发,小茶几上胡乱扔着散落的香烟和杂物,对面一台电视机满是灰尘,似乎平日里就是个摆设。客厅左侧连着厨房,油烟机网格上的油渍已经快成了钟乳石。右侧连着一个卫生间和两个小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张一昂环顾了屋子一圈,一无所获,最后来到了书房。
说是书房,书架上也没几本书,大都是些报纸和杂物,文房四宝自然是没有的,叶剑哪是这块料。靠里是张写字桌,摆着一台旧电脑、一台看着很新的打印机和胡乱叠放的文件。张一昂戴上手套,翻着这些文件,大多是单位工作上的东西,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这时,他注意到一沓文件夹下压着一张白纸。
他抽出白纸,纸上写着“罗子岳”三个字,旁边是手机号以及某个小区的住址。
“罗子岳,三江口市长?”张一昂思索道,他来三江口时间不长,不过政府里主要领导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纸上除了写着罗子岳的姓名联系方式外,什么都没有了。不知叶剑写下来的这些是某种线索呢,还是他想求市长办事找人打听到的联系方式。可是很快,他意识到罗子岳与叶剑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张白纸下方还有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五个人的合照,外面贴着塑料封壳,封壳老旧,一角翘起。塑料封壳的右下角用签字笔写了照片拍摄的年和月,中文书写,笔迹娟秀,一算距今已有十六年。第二张是六个人的合照,下方也用水笔写了拍摄的年和月,依然是中文书写,时间是十一年前。两张照片相隔了五年。
第一张照片中,一名年轻男子站在中间,四名男子围绕着他,王瑞军仔细辨认一番后介绍说,身后四人从左至右分别是年轻时的叶剑、周荣、郎博文和陆一波,中间男子是比郎博文小两岁的弟弟郎博图。照片里众人的背后是奥图汽配厂,门口放着花篮,庆祝奥图汽配厂乔迁新址,看来是奥图汽配厂当年乔迁时的合影留念。五个人穿着很简单,脸上都带着年轻爽朗的笑容,冲张一昂笑。
第二张五年后的照片背景变成了一座大楼模样的迎宾厅,门口同样摆着花篮,这次花篮上的字写着庆祝奥图地产开张。照片里除了他们五个人外,还多了一个人,经过辨认,多出的那个人正是罗子岳。王瑞军说当时三江口还没有县改市,罗子岳是县委办公室主任。
照片的中心人物从上一张的弟弟变成了哥哥郎博文,郎博图则站在了边缘一侧,显得有些落寞,其余人依然在周围一圈环绕着。这次的六个人里,除了叶剑还是穿着简单的夹克衫外,其余人都西装革履,脸上的青涩也变得成熟。
张一昂拿起两张照片看来看去,思考片刻,叫李茜拿来一个物证袋,把照片放进去,嘱咐道:“好好保存,这是重要线索。”
李茜带着众人共同的不解,问:“这两张照片说明什么?”
“两张十几年前的老照片,突然出现在叶剑的桌子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李茜随手拿起桌上一只用来当笔筒的搪瓷杯,上面印着“革命委员会好”,中间是个大大的“忠”字,尴尬地询问,“这个呢?”
她意思是说,一只“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搪瓷杯突然出现在桌子上,不是更奇怪吗?从叶剑家里的布置便看得出他是个生活一点都不讲究的人,各种老物件随手翻出来乱扔也是稀松平常,甚至笔筒里还发现了一枚几百年前的康熙通宝。
“你一点都不注意细节哪,”张一昂很遗憾地摇摇头,“办案的关键是从纷乱复杂的信息里,提炼出真正和案件有关的线索,对所有信息要做到准确区分!”
众人都觉得此番话深得办案的精髓,可还是想不通这两张老照片能说明什么。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张一昂轻轻指了指两张照片下方水笔写的拍摄日期,说:“照片上的拍摄日期,为什么只写了年和月,却不写具体是几号拍的?通常洗了照片要记录时间,总会写上具体日期吧?所以可以判断,这个日期不是当时写的,是叶剑近来写的,他只记得哪一年哪一月,不记得照片拍于哪一天了!你要想,为什么他要拿出这两张照片,为什么他要在上方标注日期!”他用指节敲敲桌板,“这是重点!”
众人琢磨一番,深感局长这番分析确实有道理,只有刑侦高手才能从这微不足道的日期里发现异常。
一张记录罗子岳信息的白纸,对应两张照片,罗子岳也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两张十多年前的照片突兀地出现在桌上,照片上标注了拍摄的年月,唯独没有日。
虽然还不清楚白纸、两张照片与叶剑之死的关系,但众人已经隐约能感觉到其中存在着某些关联。
这时,李茜突然拿起另一份文件,叶剑在上面写着一些字。她比较了下物证袋里的照片,迟疑说:“照片上标注的字好像不是叶剑写的。”
大家侧头一看,叶剑的字迹潦草胖大,一看就不是拿笔的料,照片上虽然只是用中文写着日期的几个字,但笔迹很漂亮,压根儿不可能是叶剑所写。
张一昂也凑过头比较了一番,这字迹确实不是叶剑的,他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既然日期不是叶剑写的,那更要好好调查了!不过从照片看得出,叶剑和他们几个人关系很好,还有罗子岳在纸上和照片里都出现了,颇有疑点。所以接下来,我们要重点调查陆一波!”
“嗯?”王瑞军还没从笔迹不一致中回过神来,突然被局长带到了另一个方向,不禁好奇,“为什么罗市长可疑,我们要查陆一波?”
张一昂皱眉责怪:“你怎么就忘了叶剑身上藏起来的 VIP 卡片,这可是当前最重要线索!大酒店是陆一波开的,当然要查他啊!”
王瑞军心里大叫,我没忘啊,可你明明在说罗市长可疑,没提大酒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