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四点多,两夫妻带着小孩儿和两个箱子,锁上卷闸门离开,邻居看到了询问,他们说老家亲人病危,赶回去看最后一眼。邻居提供了男店主的手机号,拨过去发现也已关机。
得知这一情况后,张一昂思索片刻,当即下令:“把门撬开,找找有没有其他联系到这两人的方法。”
“撬门?这……这不符合程序啊。他们顶多欠钱跑路,又没犯什么事,我们什么手续都没有。”王瑞军为难地表示,继而劝说,“局长,你也知道,现在督查这么严,老百姓动不动就投诉,主人不在家我们当众撬门,事后网上肯定要说我们滥用公权力。”
其他警察看看周围,已有不少群众掏出手机录像,毕竟一堆警察聚集在小卖部门口,个别人认得警衔,发现中间几个都是地方公安局的领导,好奇心更盛了。
如今自媒体时代,消息传播速度快,如果这些警察当众撬开店门,发现是一场误会,无疑影响极其不好。一个县级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就可以不通过任何手续,光天化日撬开居民家的门,那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的,老百姓还谈什么安全感?
其他刑警也劝张局消消气,这事还得慢慢来,找不到送外卖的人证还可以想其他办法,现在公安部三令五申警察的执法作风,如果店主确实是刚巧老家亲人病危回去了,闹出误会就没法收场了。
这些刑警和他相识不过一周,谈不上交情,现在要他们当众干违规的事,换谁都不干。其他人还说这事情就算齐局长批了也不行,必须得走程序。
张一昂见这帮人已经表明了立场,他再强制要求下去,怕是连王瑞军和宋星都要站到对立面去了。可这送餐员如果就此找不到,他怎么办?单位里的人都知道叶剑死前写了他名字,这让他如何立足,怕是过不了多久,什么也没干就被调回省里去了。那简直是他从警路上永久的笑柄。
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来到卷闸门下,蹲下身,弯着腰透过底下三指宽的缝隙艰难地向里张望,视线只能看到底下的一小块区域,什么线索也没发现。情急之下,张一昂用背向众人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块,趁人不备放在手心里揉成两个小团,再用手指透过缝隙把钱弹了进去。
他带着一脸疑惑站起身,对其他警察说:“地上扔着两百块钱都不捡,走得也太匆忙了吧?”
其他警察也趴下身去看,咦!果然地上扔着两百块钱。一个警察挠着头说:“奇怪啊,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张一昂招手把在场警察全部聚拢过来,露出警惕的眼神,提示他们:“你们仔细想一想,这对夫妻怕不只是欠债潜逃这么点事吧?”
过了好几秒,宋星恍然大悟:“没错,逃跑的老赖见着多了,哪见过这么机灵的,警察刚打电话就举家搬走,连店都不要了,钱都来不及捡,这哪里会是老赖,这一定是有案底在身的逃犯!”
张一昂轻描淡写地道:“如果是小案子,也不至于这样吧!”
经此提醒,众人集体醒悟过来。
“对,不是小案,肯定大案在身!”“还有个小孩儿,怕是人贩子吧!”
公安在紧急情况下抓捕犯罪分子,是可以事后补办手续的,所有刑警对抓捕重大要犯都有着顽固的热情。
经此一说,手下们马上找来工具直接把卷闸门撬开,门一打开,所有人都呆了。店铺里面乱七八糟,连抽屉都拖出在柜台上,东西全被胡乱翻过。
张一昂原本只想先编个理由让手下相信里面这对夫妻是逃犯,把门撬开找找其他能联系到人的办法,一见这副模样,表明两人走得极其匆忙,连他自己对两人是逃犯都深信不疑了。门外看热闹的老百姓发现店铺里的情况,也知道这里出了事。
一时间,手下们对张局长投来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领导就是领导啊,职业敏感性就是职业敏感性!
张一昂带人走进里面,穿过店铺,径直来到后面的隔间。
隔间不到十平方米,一头是床,另一头是简易厕所,中间摆着一张桌子烧饭。床下原本放着一些箱子,如今箱子都拖到了外面,有些放床上,有些放地上,都打开着,各种东西散落周围。
张一昂叫手下去问问旁边邻居,这夫妻具体走了多久了,很快手下就回来告诉他,大概一个半小时前走的,走的时候打了辆出租车,神色很匆忙。
他微微一思考,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天色已暗,便当机立断下令:“马上通知各组人员,包括周边乡镇辖区派出所的警力,守住汽车站、火车站和全市各主要出入口,再联系出租车公司,调取出租车的行驶数据和沿路监控,马上展开全城搜捕,今晚必须把人截在三江口!”
“动员全市警力抓一对夫妻,动静太大了吧?还不知道他们犯了多大的事。”宋星不屑地摇摇头。
张一昂哪管这么多,这送外卖的如果今天逃出三江口,那明天他来单位上班干吗,大家都去查叶剑案,他作为唯一嫌疑人待在办公室里玩电脑?
他大手一挥,道:“就按我说的办,一切问题我来负责!”
领导都放出这话了,手下也不好说什么了,马上打电话到局里安排警力动员,把今天休假的都调回来。
布置已定,张一昂和警察们继续搜查屋子里的遗留物品,这对夫妻走时虽然匆忙,但居然所有包含私人信息的物品一样都没留下来,整个屋子找不出一张照片,也找不到任何载有身份信息的东西,只留着一堆两人的衣物和小孩子的衣服用品,这让夫妻俩的身份更显可疑。
张一昂站起身,环顾这不到十平方米的小隔间,分析道:“衣物鞋子都很干净,看得出平日里东西摆放得很整齐,这家人不像普通的打工人员。”他目光从女式的衣服、鞋子和卫生间的少数几样护肤品上一一掠过,最后走到一双女式运动鞋面前,蹲下身,微微闭起眼睛,做起判断,“女人身高在一六〇到一六三之间,身材匀称,体重不会超过一百零五斤,皮肤略黑,平时穿着干净整洁,为人干练,走路的步伐很快,说话声音应该是偏沙哑低沉的。”
李茜暗自点头,不由佩服领导的职业技能,光看现场就能给嫌疑人画像,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力。
一旁的警察悉心记录特征,又问:“男的呢?”
“男的我不知道。”
众人好奇地问:“那女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昨晚见过。”
原来如此,大家也不在这话题上纠结了,又搜查一阵,再也没有更多发现,只得暂时回去等结果。
回单位简单吃了点东西,才过一个多小时,张一昂就接到手下从火车站传回的消息,这对夫妻连同小孩儿在候车厅被拦下,他们很古怪,什么话都不肯说,只能先把人带回局里来。
没多久,手下警员带着这对夫妻来到了张一昂面前,丈夫长着一张圆脸,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但神情很镇定。妻子怀里抱着小孩儿,眉宇之间充满了忐忑不安,甚至连抱小孩儿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张一昂盯着女人,首先问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昨天晚上大概九点四十,给我送过一份外卖,你还记得吧?”
他正等着女人说出记得两字,彻底洗脱他和叶剑被害案之间的嫌疑,谁知女人竟怯生生地说了句:“我……我不记得了。”
张一昂一大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你好好看看我,你想想清楚啊!”
“我……我不知道,我昨晚没送过外卖啊,我从没见过你啊。”女人低着头,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所有人都向张一昂投来了怀疑的眼光,明明他说昨晚是这女人送的外卖,这女人却说没有见过他,一个外卖送餐员跟他素不相识,又在警局里,总没必要陷害他吧?
连李茜的表情都变得古怪了,不由怀疑起莫非领导真的和叶剑被杀有关?
张一昂顿时大怒,握起拳头,挥舞着大喊:“昨天就是你给我送的外卖,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话音一落,女人突然哇一声大哭,嘴里叫着:“我没送过,我没送过啊,你别问我了!”她抱着小孩儿一下瘫坐在地。
看到这番变故,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这副模样,难道女人在撒谎?可她为什么要陷害张局长?
这时,丈夫慢慢蹲下身,轻柔地拍起妻子的肩膀,过了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起身,直视张一昂的眼睛:“有什么冲我来,不关我媳妇儿的事。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一共十五条人命,跟她没半点关系,这辈子她跟错了人,我对不起她,你们放过她吧。”
顷刻间,所有人眼睛都快跳出来了,使劲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忆了一番方才确定,刚才男人嘴巴里说什么来着?对,他说他背了十五条人命!
十五条人命,这是什么概念!
男人叹口气,咬牙道:“我在三江口躲了大半年,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你们早就盯上我了,外卖平台都能指定派单给我媳妇儿,厉害。算了,欠下债早晚要还,我他妈认栽!”
虽然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但是张一昂已经歪打正着捉到了 A 级通缉犯,这下可让人刮目相看。
晚上十点,公安副厅长高栋坐在家中的大书房里翻着文件,突然他的私人手机响起,一看写着公安部郭局,他连忙接起,手机里传来对方爽朗的笑声:“老高,你那位徒弟这下可立大功了。”
高栋一脸茫然:“你说谁啊?”
“还能是谁,张一昂啊,你还不知道吧?放心,明天一大早捷报就会传到你们厅里,我是通过李茜提前一步得到的消息。”
“什么……什么捷报啊?”
“三江口公安局刚刚抓获了李峰!”
“李峰?这名字有点熟。”
“A 级通缉犯,部里连续三年每年下发重点缉拿对象,据各地上报的,他就有十多起抢劫,其中九次杀人,一次未遂,涉及五个省,累计出动警力上万人次,几次眼看着就要抓到,都差一步被他逃走了。据他自己初步交代,手里一共有十五条人命。实在想不到,张一昂这小子才来地方几天,就抓获了这样的人物,而且据我所知,原本李峰又要潜逃,全靠张一昂当机立断,力排众议要求动员全市警力,亲自部署了全城抓捕计划,今晚必须把人截在三江口,这才把李峰抓到的。”
高栋经他一提醒,便想起来了,忍不住确认一遍:“就是带着老婆潜逃,从来没和老家联系,一直不知道行踪的李峰,那个亡命之徒?”
“对啊,除了他还能有谁,三江口已经比对了指纹,确认无疑!”
“我去!”高栋激动得直接站起身来。
“你这徒弟真够有出息的,这次是铁定立大功了,不过老高你可太不厚道了,你不是说你这徒弟不会办案,让李茜跟着他什么也学不到,过阵子没兴趣了就打发回来安排工作,你徒弟这么凶,我们家李茜万一当刑警上瘾了,我可要找你算账啊!”
高栋笑着打哈哈,挂完电话,愣在了原地,心中还是无法相信,不至于吧,就张一昂这货色,他吃了什么药,居然抓到了公安部领导都念念不忘的李峰!
夜已深,整个三江口公安局大楼里灯火通明,全单位所有领导都从家里赶过来,连政府里的市委书记、市长都半夜从家里跑出来,连夜慰问今晚参与抓捕行动的全体公安民警。
送走政府的领导后,齐振兴依然难以从震惊中摆脱,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赵主任,说:“这张一昂的本事也太大了吧,才来一个星期,就抓到了李峰?”
赵主任想了想,分析说:“怕不是他的个人能力。”
“那是?”
赵主任手指向上指了指:“他背后的人。”
“你是说高厅早就掌握了李峰的动向,故意安排他徒弟来抓人立功的?”
赵主任点点头:“不然呢!单位里其他人都在说,张一昂早就知道了李峰夫妻的身份,早就暗中派人摸查过了。李峰夫妻躲在我们三江口,开了家杂货店,他老婆平时送外卖补贴家用。昨晚外卖平台把订单派送到他老婆手机上,让她把外卖送到张一昂家,他才好当面确认。指挥外卖平台的权限我们可没有,一定是省厅在背后操作。”
“原来如此。”齐振兴点点头,“难怪刑大下班的时候打电话到局里,说张一昂要求动员警力全市抓人,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张一昂也只字未提李峰。没错,他是怕说出李峰,最后没抓住,这可是大责任。”
“不光如此吧,如果他说了李峰,肯定是你来指挥抓捕了,结果如此一来,今晚的战果全归他一人所有。”
齐振兴酸溜溜地说:“这肯定是高厅指点他的,他当然是送果子给他徒弟,哪会轮到我们。”
赵主任笑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抓了李峰,也算我们单位的荣誉,咱们局里肯定会被重重表彰,你也脸上有光。”
齐振兴想了想也释然了,高厅还兼任着省厅刑侦局的局长,消息自然四通八达,查到李峰也不奇怪,当然,抓获李峰这种功劳对高厅只能算锦上添花,但对他徒弟效果就不同了,这份功劳自然会给他徒弟,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总之毕竟是三江口公安局抓的人,他这局长也沾光,结果也是好的。
过了片刻,齐振兴又皱起眉:“不过我还是不能跟张一昂走得太近。高厅这次一反常态安排他来接替卢正,你知道,据说卢正当时正在查周荣,结果突然失踪了,我想来想去,张一昂来这里的目的一定是冲着周荣,可周荣是周厅的侄子啊。”
赵主任劝道:“如果卢局真的是被周荣他们害的,我倒觉得应该主动帮张一昂!”
齐振兴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再看看吧,都说周卫东是下一届厅长,先看看。”
已经过了午夜,公安局里众人还没散去,在这过去的短短几个小时里,张一昂成了单位里的明星。
抓获公安部督察案件中都排得上号的李峰,简直是三江口这小地方有史以来破过最大的案子。
刑警队所有人员刷新了对新领导的认识,原本大多数人当他是高厅的亲信下派挂职锻炼的,这样的人只是个官僚,并没多少业务能力,谁知一出手就破了个天大的案子。尤其他今天不顾众人反对,撬店门,全城搜捕一对开杂货铺的夫妇,简直一气呵成。事后大家才知道这是保密需要。
按照张局长自己后来的解释,此案保密等级很高,之所以他此前不透露抓的是李峰,一是他对单位人员不够了解,怕泄露风声让李峰再度逃走;二是怕大家行动时立功心切,各自为政,误了大事。所以他一直等到人抓到,指纹比对过,确认无疑后,才把真相说出来。
原来如此!
在单位里要服众,一是资历,二是能力。长期奔波业务线的刑警们最佩服破案能力强的领导,经此一役,刑警队的人心纷纷倾向了张局长,前几天对他还不冷不淡的几个老刑警更是惭愧不已,领导和他们毫无交情,开场就送大家这份集体功,接下去大家的各种奖励表彰自然不在话下,当晚亲手抓到李峰的几个警察更是可以坐在派出所里把这事吹到退休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刑审队还在夜以继日审问李峰,张一昂驱散了众人,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说李峰抓了就抓了吧,叶剑案才是当前工作重点,明天养足精神,继续奋战。
这一番表态更让大家觉得这领导是干实事的,王瑞军和宋星虽然最早被他拉拢,但也只是级别上的服从,今晚一过,打心底里服气了,虽然对整个过程还有些疑惑,但顶头上司给大伙送大功,他们哪会自讨没趣站出来说三道四。不管是靠运气还是靠实力,总之,这超级大案就是破了,接下去的重头戏,当然还是回到刑大队长叶剑被杀一案了。
叶剑到底被谁杀了,为什么要写下张一昂的名字呢?
两个抢劫犯东躲西藏,甚至化妆成为女装大佬。目标就是抢一票三江口的大贪官。
“这车也有点高级啊,遇个红灯还得配合手刹。”方超皱眉抱怨。
红绿灯前,方超紧绷着右腿将刹车死死踩到底,右手拎起手刹,这才将车止住。他头上套着假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下巴一圈粘着络腮胡,与前阵子的模样相比又是换了个人。
一旁副驾驶座上的刘直换得更彻底,他变成了一个女人,原本他就瘦长,此时穿上连衣裙黑丝袜,加上浓妆艳抹的脸庞和长长的波浪假发,若不发声,定会让大多男人想入非非。他厌恶自己这副装扮,抓着假发,发出和外表很不相称的粗鲁男声:“去他妈的,就这种快报废的破车,那王八蛋还卖我们两万五,宰人宰到姥姥家了!”
方超叹口气,无可奈何:“没办法啊,供需决定价格,这几年公安对道上的黑车打击太凶了,现在很难不走手续买到证照齐全的黑车咯。这车本身只值五千,另外两万都是证件的钱。这钱是必须花的,否则万一将来警察查到我们的车子,再追一下不就发现是我们买的了吗?记住,做事要以始为终,我们来三江口的最终目的是抢个大贪官,前期准备工作该花的钱不能省。”
刘直垂头丧气地叹息:“现在也只能指望抢个大贪官回本了,上回拿的那些黄金,还有前几次没卖完的首饰,光剥下来的黄金就值一百多万了,结果收货的王八蛋总共只给我们八十,还说现在赃物不好洗白。黄金要洗个屁,直接化了不就得了,这王八蛋早晚宰了他!”
方超翘起嘴唇淡定一笑:“稳住,你知道毛主席他老人家最有哲理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都挺有哲理啊。”刘直挠挠假发,不知道方超又准备发什么骚。
“风物长宜放眼量。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坑我们的钱,过不了多久就会翻倍跑回来。”
刘直不解地问:“为什么会翻倍跑回来?”
“咱们抢了贪官后,除了现金以外的东西,还得找那人换钱。等我们拿到那人的钱,就把他给弄了,把东西再抢回来。这样一来,钱到手,东西还在我们手里,这不就价值翻倍了?相当于抢了两次贪官!”
刘直思索一下,瞬时觉得这主意妙不可言,欢快地说:“到时我们再找下一家收货的,照样画葫芦,先拿东西跟人换钱,拿到钱再把人弄了,把东西抢回来,相当于又翻倍了,抢了四次贪官!”
方超微微一皱眉,瞅了他一眼,点头说:“你的数学很优秀,难怪找不到正经工作。”
这时,绿灯亮起,方超放下手刹,把油门踩到底,汽车发出跑车般的轰鸣,却像拖拉机般慢悠悠起步,向前驶去。沿着马路开了几公里,拐过几个弯,最后到了三江口城东的一个小宾馆。
他们在宾馆后面的停车场停下车,方超让刘直先留在车内,他独自一人走进宾馆,来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现在的大小宾馆都得登记身份证,跟公安联网,那些不用登记的非法小旅馆在连续多年的清查打击下,早就难觅踪迹了。方超对此早有准备,他包里装了十多张身份证,都是别人的名字,也都是真的身份证,这些是从江湖上的专门渠道高价买的,为了三江口的最后一战,他下足了血本。
安全起见,他们需要每两三天换一家宾馆,每次都用不同的身份证,所以他叫刘直留在外面,他单独去开房,这样入住只需登记一人,身份证能省着用。
拿到房卡后,方超回到车上,让刘直先住进去,他看时间尚早,准备独自一人去市政府周围转转。
他的目标是贪官,而且必须得是大贪官,可怎么确定谁是大贪官,这是个棘手的难题。
那些过去贪得在民间都很有名气的官员,在这几年的巡视督查中,早就被纪委抓走了。所谓适者生存,留下的自然都是极其低调、不露声色的贪官。
方超做事强调方法论,先从理论上进行目标的筛选。
既然是大贪官,级别不能低,那些坐窗口的办事员虽然在相亲市场颇有心理优势,相亲时鼻子翘得比天高,可在方超这里,这些小家伙上不了台面;其次,在实权岗位上得干过一些年数,否则就算是贪官,时间有限也贪不了多少钱;最后,必须得挑四十岁以上的,只有年纪大的贪官,才会傻乎乎地把赃款赃物藏在家里。
他在市政府所在的行政服务中心徘徊了半天,并没有收获,虽然有了理论支持,但实践操作上还是得靠他的肉眼凡胎来看,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法甄别出入的那些人里谁是大贪官。 琢磨了一阵,他准备学习纪委的办案精神,先去查查资料,摸清三江口主要领导的人生履历和背景。
他们两个人查到的这个领导人,是个什么角色呢?
昨晚李峰落网后,他交代身份证是三年前在江苏杀人埋尸的一对夫妻的,因为他和老婆年纪相貌与这对夫妻相近,所以此后便一直冒充死者夫妻的身份。这次被擒,他自知死路一条,对所犯下的各种案件,也都一五一十地配合交代。
他老婆蒋英也很快承认了送外卖给张局长的事,证明叶剑被害期间张一昂独自在家。当然,事后才知道这是张局响应国家号召,把互联网+落实到刑侦的实际工作中来,通过点对点定向叫外卖,先对李峰的家人进行全面摸排,以便第二天收网。
李峰的案子太大,三江口公安局只做基础的审讯,过几天就会把他押到杭州,由上级机关来处理。
时间到了下午,昨晚忙碌一宿的刑警们陆续回到单位,张一昂召集所有人开会,先大概介绍了李峰案的情况,表态大家不要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李峰落网的后续工作由上级公安机关处理,如今他们最重要的是破叶剑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