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先用这东西砸死,再用刀捅。要不然这东西放尸体旁干吗?肯定是要抛尸,再丢掉凶器。”小毛分析得头头是道。
刚哥想了想,也点点头,瞬间又大怒一巴掌甩到小毛脑袋上:“他妈的抛尸、抛尸,叫你抢几袋行李,你他妈把尸体抢回来干吗!”
小毛躲得离他远远的,护着头,委屈辩解:“我……我也没想会遇到这茬子事,那人……那人看起来不像杀人犯啊,我怎么都没想到他箱子里是个尸体。”
“没想到、没想到!”刚哥又要去揍他,目光再次瞥到了尸体,不由手一收,抿嘴思考片刻,“这下是钱没弄到,反而惹上大麻烦了。”
“刚哥,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
“报警?”刚哥思考了几秒,“这要是一报警,尸体的事倒跟咱们没关系,可咱们开假出租偷东西,还是照样得进去啊?”
“可咱们开假出租偷东西事小,杀人事大,要说坐牢,还是偷东西少几年。”
刚哥深吸一口气,再次大怒:“人又不是老子杀的,高利贷又不是老子欠的,凭什么老子要陪你坐牢?”
“这……这开假出租的事你也是同意的。”
“我去你妈!”刚哥作势就要冲过去揍他。
“哥,哥,”小毛连声求饶,“你先别揍我,我有个主意。”
“说!”
“咱们把这箱子扔了,不就完了?”
“扔哪儿?”
“哪里来的扔哪里去,咱们开车回到一开始的地方,就扔那里。”
刚哥想了想摇摇头:“不行,箱子被人捡到后,警察一查监控发现是我们这车抛的尸,到时八张嘴都说不清,警察肯定要把这条人命算我们头上。”
“那咱们找个地方埋了,埋得深深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附近都是住的地方,去哪儿挖深坑?”
小毛想了想,说:“咱们搭个公交去郊外。”
刚哥思考了一会儿,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于是决定明天一早搭个公交车,把尸体运到郊外,连同箱子一起埋了。
一大早,刚哥和小毛就拖着装刘备尸体的行李箱出现在客运站旁边的一条马路上。
三江口的客运站和火车站造在相邻的斜对面,中间是一个共用的大广场,广场西面外的一条街是各种杂乱店铺和小旅馆,还有私人承包的客运大巴车也在那条街后的几处空地上常年揽客,广场南面连着一个公交车起始站,整片区域构成了三江口连接其他城市的枢纽,就像大多数车站附近一样,这里终日人流穿梭,环境复杂。
这片区域的南面是一片高耸突出的地方,上面是马路。此刻,刚哥和小毛就蹲在这条马路的边缘,躲在绿植箱背后小心地观察着下方车站的情况。
看着远处公交车起始站附近穿梭不息的人流,刚哥和小毛紧张的心情略微松弛了一些,这么多行人车辆,他们两个平平无奇的身影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待会儿我们就拿着箱子,从楼梯走到下面,”刚哥指着他们旁边的一段楼梯,楼梯高约七八米,走下去便是下面的马路,“我们直接走到公交车站,搭上车坐到东钱湖站,下车后我们就去东钱湖旁边的山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大坑,把箱子整个埋了。记住,待会儿到了公交站里千万不能紧张,我们要低调,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到我们。”
“明白!”小毛马上答应,随即又突然想到,“刚哥,现在一大早去东钱湖的人很少啊,咱们现在上车,怕是过不了几站车上就剩我们俩了。”
刚哥眉头一皱,心想一大早从郊外来市区的人很多,可从市区去郊区的人很少,这倒此前并未考虑到。
“不如我们再等等,等到九点钟,那时很多住东钱湖附近的大爷大妈买好菜,逛完街,会坐车回去。”
刚哥看了眼手表,如今已经八点十五,再等半个多小时也不是难事,安全起见还是等吧。
两人继续蹲在原地等了会儿,却听见下方的道路上传来了一个对话声。
“超哥,那车可值钱了,就这么不要了?”
“那车是抢来的,人都被我们弄死了,我们继续开这车早晚得出事,得不偿失。”
“你说那人尸体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发现是早晚的事,到时我们也不在三江口了,凭三江口警察那点本事可找不到我们。——这样,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附近找个拉客的黑车,待会儿咱们一起上车,只要出了三江口就彻底安全了。”
方超走后,刘直将装有一百万美金的行李箱在脚边一放,掏出一个饭团,斜靠在墙壁上一边吃饭团一边耐心地等待,浑然不觉上方的绿植箱中间悄悄探出的两个脑袋。
“刚哥,这两人手上有人命。”小毛压低声音说。
刚哥点点头,微微眯起眼想了想,凑到小毛耳边说:“那就让他们俩多一条人命。”
小毛嘿嘿一笑,两人默契地慢慢缩身后退几步才站起身,拎起行李箱,从一旁的楼梯走到了下方的路面。刚哥在前,小毛在后,两人佯装是赶路的旅客,经过刘直身边时,两人停下脚步,刚哥冲刘直堆出憨厚的笑容:“大哥,打听一下,这旁边有没有便宜的小旅馆啊。”
刘直一见有陌生人来搭讪,马上提高了警惕,但见这两人猥琐的样子,又拖着一箱行李,肯定不是便衣警察,没有便衣抓人还拖一口行李箱的,便放下警戒。他原本懒得搭理人,但又想起方超的告诫,出门在外要低调不要惹事更不要得罪人,于是耐着性子回答他们:“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外地的。”
刚哥感慨:“浙江这里旅馆都太贵了,住不起了,我们找了一圈了都找不到便宜的。”
“你们呀去别处找吧,车站附近小心黑店。”
“大哥你说得对。”刚哥掏出一支烟,递给刘直,“多谢大哥。”
刘直谢绝:“不用不用。”
刚哥热情地递过来:“大哥您拿着。”
刘直略略后退一步拒绝:“我不抽烟,谢谢。”
刚哥眼睛余光瞥了眼小毛,把烟收起来:“那行,多谢大哥了,再见!”
刘直目送着两人离去,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环顾一圈又说不上来,只好再次吃起饭团。
过了几分钟,方超一路小跑地回到原地,低声说:“今天走不了,警察在临检,车站附近全都管制了。”
“周荣报警了?”
方超皱眉沉吟片刻:“不确定,按理说我拿了周荣 U 盘,他不敢报警,不过他是这里的首富,U 盘里行贿的肯定有很多三江口的官员,说不定他们跟警察有勾结,就算 U 盘落入警察手里,警察也会把 U 盘还给他。”
“那怎么办?”
“汽车、火车肯定都不行,我们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
两人原路返回,刘直拎起行李箱刚走了两步就停下来,脱口而出:“不对!”他吃惊地去看箱子,同是黑色行李箱,品牌、造型甚至正反面看起来都完全一样,唯独尺寸大了一个号码,拎上去沉重无比,怕是有一百斤!刘直眼睛缓缓睁大,脸色剧烈变化着,过了几秒,失声惊叫:“我去他狗日的王八蛋!”
方超目光凝重地盯着他,同时也看着箱子。
“箱子被两个王八蛋调包了!”
方超瞬间扑到箱子上查看。这本来就是朱亦飞同一批次买来后改装的箱子,装美金的和装文物的除了尺寸差一号,其他完全一样,难怪两人一时间都没看出来。方超整张脸顷刻间变得惨白,刘直则通红着脸将刚才两个王八蛋跟他问路的事复述了一遍。
方超紧紧握住拳,突出的眼珠狠狠瞪着刘直,强烈控制住自己的拳头,冷声道:“这种江湖小毛贼的套路,你是不是猪脑子,这都能上当!”
“我……超哥,全是我的错,你杀了我,我也甘心!”刘直眼见好不容易弄到的美金却被两个小毛贼调包,实在气得想自杀,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抽巴掌,几下间两颊通红嘴角流出血。
“够了!杀了你有什么用!”方超一把打开他的手,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为今之计再多的责怪也于事无补,只有想办法是把调包的小毛贼找出来。
方超拎了下箱子,感受到里面的分量,低声道:“走,先带上箱子回酒店,看看里面有没有这两人的线索,到时把东西拿钱拿回来!”
早上九点,周荣的别墅在一声惊呼中被惊醒。
今早庄园里的保安迟迟未见别墅开门,连保姆也没有出门,不由觉得异常,于是用对讲机联系屋内保姆,没有人应答。保安试图去开门,却发现别墅的正门反锁,背面的小门也关着,于是保安拿来备用钥匙开门后,很快发现了屋中两名保姆被人捆绑在地,嘴巴贴着封条,随即在书房中救出了同样模样的老板,只是老板身上都是脚印,裤裆下面尽是大小便,屎都被人打出来了,极其狼狈。
一个小时后,周荣团伙所有主要成员全部赶到了别墅。
书房关着门,只坐着周荣、胡建仁、郎博文和他弟弟郎博图四人,其余人员全部在别墅大厅等候。
“荣哥,谁干的?”郎博文问。
“不知道,那两人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为什么让他们别报警?咱们被人抢劫,这是正当光明的受害者啊。”
周荣皱眉叹了口气,颇为艰难地说:“除了那箱钱之外,他们在我保险箱里拿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三人异口同声地问,他们三人都见过书房里的保险箱,但从没去看过里面装了什么,周荣从不当任何人的面打开保险箱。
周荣抿着嘴唇吐出几个字:“一个 U 盘。”
“这 U 盘怎么了?”
周荣叹了口气,朝三人都看了眼,缓缓道:“你们也知道,我这份家业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东叔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有份,我是替大家伙赚钱,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嗯……这些年我公司的各种额外开销都是用合法名目入账的,但真实用途我记在了这只 U 盘里。如果报警,这 U 盘落入警察手里,只要一查各方账目,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听闻此言悚然变色,郎博文急道:“荣哥,这些年所有往来,还有给当官的钱你都记在 U 盘里?”
周荣默认。
郎博文顿时怒道:“你干吗要这样做,这要被人发现,我们岂不都得进去?”
周荣瞪了他一眼,他自知失态,微微低下头,发着粗重的呼吸声。
胡建仁低声问:“荣哥,这事东叔不知道吧?”
“东叔当然不知道。”周荣瞥了几人一眼,叹口气,“我弄这本账是为了有朝一日万一出事留条退路,不光是给我自己,也是给你们。你们想,如果我们其中的哪一个人出了事,东叔、罗子岳还有那些官员们,他们会保我们吗?他们不会,他们只会想方设法划清界限。我弄了这本账,那么所有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万一出了事,他们都会尽全力救我们,救我们就是救他们自己。”
三人点点头,周荣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不曾想这 U 盘会被人抢走。
胡建仁思索片刻,问:“荣哥,这事我们要不要告诉东叔,让他派一队警察来帮我们找人,抓住那两人,把 U 盘拿回来?”
“绝对不行!”周荣断然否决,“U 盘的事告诉东叔就完蛋了!”
“那我们怎么把东西找回来?”
“昨晚那两人把 U 盘插进电脑,看到了 U 盘的内容,他们以 U 盘威胁我不要报警,还说会拿 U 盘再找我换笔钱。他们俩知道 U 盘对我的重要性,肯定会想跟我勒索一笔大的,到时我们想办法抓到这两人,U 盘拿回来,人弄死!你们觉得呢?”
周荣看向三人,胡建仁点头同意,弟弟郎博图没有表态,郎博文则是沉默不语。
“博文,你说说。”
郎博文抬起头:“荣哥你想怎么做,我的人全部听你吩咐。”
弟弟郎博图则分析:“荣哥,你这别墅都能被人闯进来,不动声色之间绑架抢劫,这件事未免有些蹊跷吧?”
“你的意思是?”
“荣哥,你还记得上回警察查叶剑的案子找上陆一波,陆一波却让警察来找你吧,昨天陆一波又和警察合作了,警察找他帮忙,他安排周淇当内应,在他们酒店里抓了一名通缉犯。这事陆一波没告诉过你吧?”
“他没说。”周荣微微一皱眉,“你怀疑抢劫的事跟陆一波有关?”
郎博图点点头。
“不可能,陆一波怎么可能派人闯我家抢劫。”
对于这个猜测,郎博文和胡建仁也摇头表示不可能,可陆一波近期的表现,他确实有可能叛变倒向警方,不过此时此刻 U 盘才是大事,周荣可没心思现在去管陆一波了。
四人又商量了一阵,打开书房门,回到了客厅。
客厅前方,一排保安低头跪在地上,张德兵一见书房门打开,便伸手一个接一个抽他们巴掌,一边打一边痛骂。
周荣坐到沙发上,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对他们双颊被打肿完全无动于衷。
一连打了十多分钟,张德兵手都打酸了,缓下劲,大声质问:“昨天晚上谁是组长!”
这其实是明知故问,别墅保安三班倒,组长只有三个,昨晚谁当班,张德兵这保安部的老大一清二楚,他不过是问给老板看罢了。
一排人目光渐渐朝中间那人看去,中间那人低下头,两腿都在抽搐。
张德兵故意再问一句:“到底谁是组长!”
“拆……拆哥。”几人小声回答。
中间那个叫拆哥的小伙子咽了下唾沫,浑身瑟瑟发抖。他真名李棚改,因为这几年全国都在搞棚改,也就是拆迁,所以道上的朋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拆哥”。
张德兵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一把弹簧刀:“老规矩,切个小手指,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李棚改一见弹簧刀,吓得软了身体:“兵哥,我错了,是我责任,但昨天是……是荣哥叫我多带些人出去,我们回来后,不知道……不知道里面出了事,所以——”
“你还敢怪荣哥!是荣哥叫你把后面保安岗的人全撤掉的?”
“我们……我们晚班人手有限,所以——”
“你这找死的!”张德兵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冲旁边一人吼,“你去拿麻药!”
胡建仁不禁好奇:“拿麻药做什么?”
“切他手指。”
李棚改顿时痛哭流涕地朝周荣磕头:“荣哥,我错了,求你饶我一回,我一定赴汤蹈火卖命,荣哥,你饶了我吧。”其他小兄弟也一齐替他求情。
“够了!”周荣正烦着 U 盘被抢,这帮人居然还有时间在他面前做截肢手术,而且一看就是张德兵跟这帮人商量好的苦肉计,切个手指还要打麻药,怎么不去医院切?他怒气冲冲地挥手,“别给我演双簧了,张德兵留下,其他人滚!”
地上跪着的一排人慌不迭地连滚带爬逃走,只留下了张德兵站在面前,他脸上也尽是愧色,说来他是道上有名号有手段的人,结果老板被人闯进家抢劫,被人屎都打爆了,他真是无地自容。
周荣长长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让自己变得冷静:“昨天那两个王八蛋不光是抢了钱,还拿走了一只对我非常重要的 U 盘,钱是小事,U 盘一定要给我弄回来,同时把那两人干净处理掉。”
张德兵连忙点头。
“那两个王八蛋手段很专业,不是新手,一定是道上的。你去想办法,招呼三江口和周围几个城市道上的人,放足眼线,尽快把人找到,谁办成了,箱子里的美金全归他。记住,U 盘的事除了我们自己人,不要告诉任何其他人,人找到后,事情我们自己人办,那个 U 盘拿回来交到我手里之前,谁也不许看!”
张德兵重重答应,他知道这事对老板极其重要,否则也不会将整箱共计一百万美金直接拿出来做奖励。此事说来也不难,每个地方的社会上都有江湖,各种三教九流混迹其中,眼线几乎能遍布每条街道了。以超额奖励发动整个江湖的人找两个人,效果比公安的通缉令都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