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了。
我听着嘟嘟嘟的忙音,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呕出血来。
终于入局了,陆时。
其实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的癌细胞就扩散到全身。
连好几倍的止痛药,都不能缓解我浑身上下濒死的疼痛。
那天下午,趁着小宋医生被别的病人叫走。
我偷偷溜出医院,去了陆时公司。
好疼,真的好疼。
那点残存的力气,也不过能支撑我走这一段路了。
天台吹过的风带着傍晚的霞光,我站在边缘,看着马路对面,陆时从大门走出来。
给他打了个电话。
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他终于接了。
语气冷冰冰,显然还在生气:“有事?”
我轻声说:“陆时。”
“抬头,看我。”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
我像断翼的鸟,纵身跃下。
我的生命已经走到末路。
接下来,轮到你了。
10
我怎么可能不恨他。
怎么可能不恨他。
十五岁的夜晚,我坐在桥边的栏杆上晃着腿,打算吃完嘴里唯一的一根棒棒糖就跳下去。
是他拦住我,跟我说,要给我买吃不完的棒棒糖,买一辈子。
那天晚上,夜幕中有些云雾。
陆时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有些生疏和摇晃。
他下意识攀住我的胳膊,连带着我也往下晃了一晃。
我问他:“你怎么连爬栏杆都不会啊?”
他耳朵悄悄红了一下。
然后说:“以前没爬过。”
“……以后再见面,你教我吧。”
彼时还是少年的陆时,身量已经高挑修长。
他身上穿着的西装,每一处都无比贴合。
不像我身上空空荡荡的廉价T恤,宽大得能盛下两个我。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
那叫高定。
哪怕那个夜晚,我们坐在一起,一起发着呆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但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就像我跟小宋医生说的那样:我不是小说里善良隐忍的女主角,什么都不说,用爱默默感化一切。
我就是这样腐烂的,极端的,可怕的女人。
我要他跟我一样痛苦。
我去黄泉,他最好跟着一起来。
11
这天从一早起,陆时就心烦意乱。
昨晚他整夜没睡好。
只要一闭上眼,祝思绮发给他那张照片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这样的烦闷,已经持续半个月了。
如果不是这笔重要的合同绊着脚,他非要找到陈嘉,掰着她的肩膀问问她。
“你到底要勾引多少个男人才算够?”
或者,更可怜一点的说法。
“你到底怎样才肯收心,只喜欢我一个人?”
他不愿意承认,看到那张照片时,自己其实很不痛快。
就像他不想承认,他真心爱上了一个放荡至极的女人。
他一直没有告诉陈嘉。
他第一次见到他,并不是那个荒唐热烈、带着酒精味的夜晚。
在他出国的第二天,就听学校里的亚洲留学生说过。
“有一个女孩,大家都挺讨厌她的,行为特别浪荡。如果她来勾引你,最好离她远点。”
陆时一开始不相信这话。
他太了解自己的同性。
因为得不到而蓄意造谣的事,也见过太多。
直到一个月后。
学校附近的酒吧里,陈嘉喝了半杯龙舌兰日出,用指腹在脸颊晕开一点口红,就醉醺醺地撞进了他怀里。
陆时低头看她,下垂的眼睫盖住嘲讽的情绪。
他想:原来是真的,果然浪荡。
可陈嘉拽着他的衣袖,拖长了调子,软绵绵地叫他:“学长,你能不能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