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赵嬷嬷愤恨地甩了下衣袖,满心皆是对乔念的嫌恶,只觉片刻都难以停留。
正欲转身离去之际,乔念却镇定自若地开口:“嬷嬷,月钱莫要忘了留下。”
赵嬷嬷闻听此言,脚步顿住,回头看向乔念,语气中满是不悦:“二小姐不是不愿回侯府吗?我还当你要与侯府撇清关系呢!”
在她眼中,这从乡下来的丫头,嘴上说的漂亮,最后还不是惦记着侯府的钱财。
乔念从腕上褪下一只雕着燕纹的金玉手镯,递给春兰,轻声吩咐:“拿去当铺典当了。”
赵嬷嬷自是识得这手镯,乔念的饰品皆由太夫人那边准备的,每件都带有武威侯府的标识。
若这手镯也被当掉,无疑会让侯府衰败的传言更甚。
赵嬷嬷无奈,只得应道:“我这就派人去取月钱。”
“春兰,你随赵嬷嬷一道去,把这三个月的月钱都取回来。”乔念笑意盈盈地补上一句。
赵嬷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本以为只需给一个月的钱,哪晓得对方一开口就是三个月的钱,真是贪得无厌。
这些银子本应都是她的才对!
赵嬷嬷的心里都在滴血,犹如被人割了块心头肉般难受,最后满心烦躁地走了。
她明白自己得尽快回京都向太夫人禀报情况,万一乔、段两家的婚事出了岔子,她可担待不起!
没过多久,赵嬷嬷便乘马车离开了天武城,马不停蹄地朝着京都赶去。
......
一入武威侯府,她连歇脚都顾不上,径直奔向礼佛堂,对着太夫人哭诉起来:“太夫人啊,这段日子,我虽不敢说自己呕心沥血,但也称得上是尽心尽责的去教导二小姐。可二小姐却曲解了我的一番好意,觉得我是在故意为难她!”
“……”
“二小姐自小在外面长大,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总爱往外跑,在家的时候很少。那日马车出了意外后,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她竟对我动起手来……”
“您看,奴婢这门牙便是被她打掉的。”
赵嬷嬷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将乔念描述成了一个没有教养、举止粗野的乡下丫头。
东次间的角落上,一尊精美掐丝珐琅香炉悠悠地吐着丝丝香烟。
一位年近六十、仪态雍容的老妇安坐于紫檀木雕万字纹罗汉床上,身着深紫锦缎褙子,手中佛珠轻捻。
其视线偶然扫到赵嬷嬷缺失的那颗门牙上,神色没有一点波澜。
此时,旁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仆妇轻声劝道:“太夫人,莫要动气,二小姐尚且年幼。”
“尚且年幼?都快及笄了。”
乔太夫人微微叹息,“实乃作孽。”
老仆妇一时语塞。
这话关系到一件侯府的丑事。
武威侯府向来以武为耀,前侯爷乔远山乃乔太夫人长子。
武定六年,乔远山与妻杨氏镇守淮州天一郡,岂料西越突袭,怀胎七月的杨氏被乔远山安排撤离。
怎奈西越派人追击其夫人,想要抓住她来逼迫乔远山投降,途中杨氏受惊早产,诞下女婴后便亡故了。
唯有奶娘玲花抱着女婴逃亡数月后才回了京都。
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这个玲花竟敢用自己的亲生女儿顶替乔家的嫡女十四载。
直至半年前,玲花好赌的丈夫上门讹诈她,这件事才被乔府知晓。
“太夫人,”赵嬷嬷假作悲戚地揩拭眼角,悄然觑着上首的乔太夫人,忐忑道,“还有件事情,是关于段世子的……”
“北笙?”
乔太夫人佛珠停转,眉尖轻蹙。
“正是元国公世子。”
赵嬷嬷咽了咽唾沫道:“二小姐在天武城邂逅了段世子,还自作主张的和他说,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并且二小姐还称除非太夫人您亲赴天武城接她,否则她是不会来京都的。”
赵嬷嬷把罪责都推给了乔念,垂首紧攥手帕。
“啪!”
乔太夫人重重拍了下茶几,双唇紧抿,周身似乎蒙上了重重的阴霾。
对这素未谋面的孙女,乔太夫人其实也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
在乔太夫人的心中,她的孙女一直都是乔伊曼。
不仅是因为乔伊曼自小由她带大,还因为其的外貌、性情以及才情,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在京都中声名远扬,更是得到了靖王的赏识。
靖王可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当今皇上登基后,他便被册封为亲王。
倘若乔伊曼能成为靖王妃,那对于武威侯府来讲,必然是极好的。
不过,乔家早就和段家有了婚约,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把长房的长孙女许配给了元国公的继承人段北笙。
要是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婚,乔家必然会落下背信弃义、攀附权贵的骂名。
所以,乔太夫人反复思量之后,决定找回那“货真价实”的长房长孙女,以此来履行两家的婚约,同时也避免乔家以及乔伊曼的名声受到损害。
乔太夫人已经把所有的利害关系都琢磨透了,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她心里清楚,这个一直在乡下长大的二孙女,要想能够拿得出手,肯定得花些时间好好调教一番,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二孙女的言行举止会如此粗俗不堪!
更为棘手的是,这丫头不光粗野、愚蠢,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竟然对着段北笙大放厥词,这可把乔家的脸面给丢尽了。
乔太夫人满脸怒容地质问:“我吩咐你好好看着二小姐,你就是这么干的?!”
赵嬷嬷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停地认错:“奴婢实在是没本事,根本管不住二小姐啊。”
东次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周围的丫鬟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沉闷的氛围中,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二……三小姐来了!”
紧接着,门帘被轻轻掀起,一位身姿绰约、面容姣好的少女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杯茶,仪态万方。
她生就一张精巧的鹅蛋脸,肌肤似雪般洁白细腻,眉眼恰似精心勾勒的画卷,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俏皮又动人。
头上戴着红宝石点缀的金丝蝴蝶珠花,身着嫣红色绣着海棠花图案的襦裙,莲步轻移间,尽显优雅气质,步伐轻盈灵动又不失高贵大方。
她的到来,仿佛春日里的一缕微风,刹那间让这原本冰冷的屋子有了丝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