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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宁夕坐在老夫人的客厅沙发,手放在膝头,低垂视线。

  满屋子人,却静得落针可闻。

  老夫人、三姨太徐雪慧和宁夕,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说话。

  稍间有军医进出,也有繁繁的哭声。压抑的、委屈的。

  “原来,她在督军面前,也不敢嚣张。”宁夕想。

  这是她第二次见繁繁。

  繁繁一次比一次过分,她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宁夕还以为,繁繁对督军也是任性刁蛮。

  可督军来了,她连哭声都是怯怯的,和徐雪慧没什么不同。

  ——高看她了。

  宁夕娘家的兄长们,都没有姨太太,她父亲、两位叔叔也没妾室。宁夕只见过夫妻吵架,还没看到妾室争宠。

  她开了眼界。

  她胡思乱想,稍间的珠帘一阵哗啦啦作响,脚步声传来。

  宁夕抬起头,瞧见盛谨言从稍间出来。

  初夏天热,梅雨季尤其闷,盛谨言穿着军裤与长靴,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衫。

  衬衫松松垮垮,十分不羁,从半敞开的领口可见他精壮胸膛。

  他目光凛冽,先扫了眼宁夕。

  宁夕收回视线。

  老夫人站起身:“怎样?”

  “左边肩头被打穿,不伤及脏腑,不碍事。”盛谨言说。

  他说罢,又看了眼宁夕,意味深长。

  老夫人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宁夕,差点眼前一黑。

  宁夕穿着乳白色旗袍,沾染了繁繁的血和地上泥污,衣摆脏兮兮;而她因为奔跑,鬓角汗湿,发髻散了半边,摇摇欲坠,又贴着面颊。

  十分狼狈!

  老夫人替盛谨言娶的妻子,在内宅行走,口袋里随身带着枪,跑起来比繁繁那个野蛮人还快,老夫人简直要昏倒。

  宁夕这一个月表现极好,有世家女的气度,也有督军夫人的端庄。偏偏盛谨言一来,她就是这么窘迫而粗俗。

  “谨言,今天这事……”老夫人不知如何启齿。

  盛谨言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繁繁对您不敬,又逼得夫人当众追她,实在不像话!”

  老夫人:“……”

  她往窗外看了眼。

  日头没有打西边出来?

  盛谨言对繁繁这个姨太太,维护得紧。繁繁如何闯祸,盛谨言都替她收拾,今日怎么说了句公道话?

  “夫人是怎么处置的?”盛谨言看向宁夕。

  “我罚她跪七日祠堂。”宁夕反应很快,没有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她大大方方,理所当然,反而占据了上风。

  老夫人试探着看盛谨言脸色。

  盛谨言谈不上高兴,却也没生气。他目光幽静,审视着宁夕,半晌才道:“就照夫人说的办。”

  就这样,挨了一枪的繁繁,被关到了盛家老宅的祠堂。

  盛谨言也在老宅住下了。

  他当然不是到宁夕的摘玉居,而是住到了三姨太徐雪慧那里。

  徐雪慧服侍他更衣,拿了簇新的衣裳过来:“裕哥,真的要关繁繁?她受了枪伤。”

  “她恃宠而骄,要给她一点教训。”盛谨言换了干爽的衣衫后,懒懒倚靠着沙发。

  徐雪慧端茶,又亲自给他点烟。

  香烟袅袅,升腾着稀薄雾气,盛谨言突然把徐雪慧搂过来。

  徐雪慧呼吸发紧。

  盛谨言三两下脱了她外面罩着的薄薄衣衫,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淡紫色短袖旗袍。

  “回房。”盛谨言抱起她。

  卧房内,徐雪慧平躺在床上,盛谨言脱了上衣。

  他胸膛结实,肌肉纹路清晰,在腹部累积分明。腰腹收窄,硬朗曲线往下,延伸进了裤腰。

  徐雪慧微微颤抖。

  盛谨言却把她拉了起来:“给我捏捏肩颈,酸得厉害。”

  徐雪慧:“……”

  她小手软软的,替他揉按肩颈处,不敢怠慢。

  盛谨言却喊了门口副官:“去叫夫人来。”

  副官道是。

  徐雪慧:“裕哥,叫她到这里来?”

  “怎么?”

  “您不去她的院子?”徐雪慧说着,手上力度不减,“您还没有去过摘玉居。”

  盛谨言:“少装腔作势。我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徐雪慧道是,低垂视线,不敢做声了。

  很快,宁夕来了。

  盛谨言放下了幔帐。

  故而宁夕站在帐子外,只能瞧见帐内模糊的人影,似乎没穿衣服。

  宁夕换了干净衣衫,重新梳了头发。

  盛谨言透过帐子的缝隙,端详她片刻,一直没出声。

  宁夕不慌不忙,丝毫不尴尬。

  盛谨言微微一动,把徐雪慧从身后拉到了自己怀里。

  徐雪慧低呼。

  盛谨言眸色锋利,警告看她一眼。她就换了个姿势,安安静静趴在盛谨言怀里。

  帐子外的女人,仍安静站着,眼皮都没掀一下。

  “你叫宁夕?”盛谨言开口。

  他已经晾了宁夕十分钟。

  他不说话,宁夕就不说话,比他还自在。

  “是,督军。”宁夕回答。

  “你枪法不错。”盛谨言说。

  一边跑还能一边放枪,而且指哪打哪,盛谨言觉得她的枪法,“不错”不足以誉美。

  她枪法精湛。

  “小时候跟哥哥们一起学过。”宁夕回答。

  盛谨言听到这话,微微蹙眉,心底升起了厌烦。

  他有多讨厌宁家那群人,言语根本无法形容。

  总有一日,他要灭了宁氏满门。

  这么飒爽的女郎,枪法如此好,居然出身宁家。

  好比珍贵无比的蓝宝石,是从茅坑里掏出来的。

  “你如今是我的妻子。”盛谨言说。

  宁夕知道话里有话,只回答了一句“是”,静待下文。

  “繁繁是我的姨太太,你今日这样对她,恰当吗?”盛谨言问。

  宁夕:“不太恰当。”

  盛谨言扬了扬眉:“哪里不恰当?”

  “她对老夫人不敬,还挑拨您和老夫人的关系,惩罚她,她居然敢跑,应该就地枪决。”宁夕说。

  盛谨言:“……”

  宁夕:“我没打死她,的确不恰当。只因这是内宅,家里女眷多,个个胆小。死了人,恐怕姆妈心里也难受。孝道跟前,规矩可以放一放,我这才饶她一命。”

  盛谨言默了片刻,猛然拉开了幔帐,从床上起来了。

  宁夕视线半落,猝不及防瞧见了男人的腹肌。

  他上身光着,只穿了一件亵裤。亵裤松松垮垮的,肌肉的曲线一路延伸进去。

  宁夕立马转开视线。

  盛谨言就这样,毫不讲究站在了她面前。

  他个子高,两个人站得很近,宁夕需要扬起脸,才可以看见他的眼。

  他眼睑微敛,就这么居高临下、漫不经心看着宁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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