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曼青听声回过头,拿着扫帚和簸箕的阿婆疑惑地看着她。
“阿婆,你是工厂的工人咩?”周曼青问。
阿婆略显迟疑地点头:“是啊,只不过昨天老板打来电话,说工厂要换事头,让大家都卷铺盖走人,我还有东西没搬完,就顺便过来打扫卫生。”
“老板?”周曼青大概猜到是谁在捣鬼了。
“没有人选择留下来吗?”
阿婆说:“最初是有啦,大家在工厂上班十来年都是有感情的嘛,但他说新事头对纺织什么都不懂,抠门又小气,上任后必定要裁员,而且薪水减半,俗话说,阎罗王招工,揾鬼嚟做,大家住公屋生活困难,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阿婆说完仔细多看了周曼青两眼,很小心地问:“靓女,你是不是新来的事头婆?”
周曼青微笑点头说是:“阿婆,这个月机器不开工,你有空来帮我扫扫卫生,薪水照旧,可以咩?”
“可以!当然可以!”阿婆忙不迭答应下来。
她家里还有两个孙子要养,正愁找不到新好的工作,没想到事头婆给她安排了这么轻松的一份差事,事少钱多,打着灯笼都难找。
那死衰仔嘴里没半句真话,新来的事头婆明明长得靓,心地还善良,哪里抠门小气!
周曼青让阿婆把机器上的棉线纱线都拆掉,堆放在仓库里。
其他的暂时不用管。
她离开工厂,沿着街道慢慢走。
深水埗是一个市井气息非常浓郁的地方,在这里,很少能看到像中环那样的摩登大楼,更没什么屋苑,密密麻麻的唐楼一幢挨着一幢,屋里打个喷嚏,隔壁楼都能听到。
街道两边随处可见的巨大招牌,在夜晚点亮霓虹,汇织成一片灯红酒绿。
因为深水埗地价便宜,劳动力成本低,家庭式的工厂几乎遍地都是。
不同的行业形成各式各样的特色专业街,像福荣街的玩具,南昌街的丝带,汝州街的珠仔,基隆街的布料,还有遍地二手电子产品的鸭寮街,师奶的福华街……
周曼青边走边看,感觉这里简直是批发的天堂,来买东西的人都是背着布袋拉着拖车,隔大老远都能听到双方在砍价。
可能是她穿得比较奇怪,店铺里叼着烟蹭收音机和电视的古惑仔不时瞥过来看一眼。
周曼青没在意,她早上没吃饭,肚里正饿,看到有路边有卖鸡蛋仔,就走过去买了一板。
浆状的蛋液倒在两块特制的蜂巢生铁饼模中间,放在高温的炭炉上烘烤,待一面烤得差不多,再将饼模反手凌空翻转。
不多时,金黄的鸡蛋仔新鲜出炉。
不同于全实心或者全空心的鸡蛋仔,这个只有半边是空心,微微放凉后外层比较松脆,另外半边是绵软的蛋糕口感,蛋香浓郁,非常好食!
周曼青吃着鸡蛋仔路过一家钟表店。
在电子表还没有霸占市场之前,机械表才是成功人士的首选。
想到以后工作可能会用得到,周曼青也想买一只。
就当她要走进去的时候,尾随过来的两个古惑仔拦住了她的去路。
“靓女,鸡蛋仔好食咩,我请你喝奶茶啊。”
周曼青眉梢轻扬,显露出不耐烦:“让开。”
叼着烟的黄毛似乎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很有趣,还笑嘻嘻地往前靠。
周曼青捏紧手提包,暗暗运气。
“阿祥,别在我店门口搞事情,挡住财气会影响我做生意的嘛。”钟表店的阿伯摘下维修放大镜,慢吞吞地走出来。
那个叫阿祥的古惑仔吐掉烟蒂,一脸凶恶:“关你鬼事啊死佬,不想进棺材就滚远一点!”
说着他还动手动脚,伸手去推老伯。
“喂!”周曼青看不下去。
“小姐,别急,只要你跟我们走,我们就放过他咯。”另一个古惑仔拦住周曼青,很轻佻地想去摸她的下巴。
周曼青眼睛一瞥,目光透着杀气。
她挥起手提包,砸向古惑仔鼻梁的同时朝他的下三路来了招撩阴腿。
“嗷!”
古惑仔捂着裤裆痛苦倒地。
“死八婆!”
阿祥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挥拳冲过来。
周曼青侧身闪躲,黑色裙摆甩出华丽的弧度,只见她单手握住阿祥的手腕,轻轻一拧。
咔——
奔来的霍鸿骅清楚地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很清脆,令人牙酸。
“啊!你个死八婆!贱人!啊——”
阿明的手臂软趴趴地垂在身侧,痛楚沿着肩膀往骨头里面钻,让他忍不住就地打滚。
这时,周曼青感觉背后有股杀气。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击,高大的人影已经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霍鸿骅肃着脸,通身寒意,手上的力道像是要把腕骨捏碎:“当街杀人,活腻了?”
小刀叮一声落地。
古惑仔痛到发不出声音,额头直冒冷汗。
阿祥也被威猛的保镖制服。
等两人都被捆起来丢到一边,深水埗的皇家警员才姗姗来迟。
有霍鸿骅和钟表店的老伯作证,警员只问了周曼青几句,就把两个古惑仔押上了警车。
蓝色警车鸣着警笛很快走远,消失在拐角处。
周曼青舒了口气,对霍鸿骅道:“霍先生,多谢你。”
霍鸿骅盯了周曼青两秒,接过保镖递过来的手帕,笑了笑说:“你不用谢我,就算没有我,以你的本事也能轻松解决这两个烂仔。”
“但不管怎么样,你都帮了我。”周曼青想了想,“不如我请你吃饭?”
霍鸿骅愣怔片刻,眼睛不由弯起:“好啊。”
“霍先生。”钟表店的老伯微微低头,表情很是敬重。
霍鸿骅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钟伯,我来取阿嫲的怀表。”
周曼青跟霍鸿骅一起走进钟表店。
门面很小,多站几个人恐怕都转不过身,但是有两层,楼上被用来做仓库。
周曼青挑了挑,看中了一只浅金表壳、莹白色表盘的腕表,和其他的手表相比,这只表更加干净秀气,就是金属的表带她不喜欢。
钟伯帮她换成皮质。
周曼青付了钱,钟伯叮嘱她:“机械表大多都会产生误差,超过太多你可以拿回来我帮你调,零件损坏我也可以拿回来,我会帮你修。”
“好的。”
“还有啊,那两个飞仔是九龙寨猛虎帮的成员,虽然他们在帮派里是二打六,但难保帮里的人不会找你撒气,所以下次出门的时候,你最好多带两个人。”
对于钟伯这番肺腑之言,周曼青诚心道了声“谢”。
工厂停摆,最近一段时间她大概率都不会再来深水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