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筱醒过来的时候，焦嬷嬷还在守着她。
云筱担心自己耽误她，连忙撑起身子，“嬷嬷，我这里没事了。”
为奴为婢的都没有多少自由，虽说清风院没有那么多规矩，但焦嬷嬷有很多事要做，她不能再麻烦她了。
见云筱支着胳膊，焦嬷嬷忙道：“孩子，快趴下，再把伤口裂开了，可就不好了。”
焦嬷嬷盛情难却，云筱只好继续趴在床上，但眉头仍是锁着的。
焦嬷嬷见状，笑道：“我看着你吃了饭，就会走。”
说话间，焦嬷嬷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大夫说了，这段时间你的饮食一定要清淡些，所以只有小菜和白粥，你先垫补两口。”
焦嬷嬷是很温柔的人，让云筱下意识地想起自己的娘亲。
从前，娘亲对他们兄妹三人就是这么好。
可如今……
再也没有哥哥了。
眼泪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在焦嬷嬷伸过来的汤匙里。
“孩子，怎么了？是背上的伤还疼吗？”焦嬷嬷忙收回汤匙，关心地问道。
“不是，我只是想我娘了。”在焦嬷嬷担忧的眼神下，云筱不假思索地实话实说。
焦嬷嬷闻言，没有立马接话。
她听说过，云筱是戴罪之身，刚来清风院的时候，小身板像是风一刮就会倒，她当时就在想，这么个小姑娘真是可怜。
但云筱不喜欢跟人交谈，每日忙完自己的事，就缩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她也就不好主动凑过去。
六年来，她也就昨天才跟云筱多说了几句话。
如今骤然听到云筱的真心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话让小姑娘更伤心。
好半晌，焦嬷嬷才道：“孩子，这世上每个人都会经历不同的事情，但我们要坚信，再大的风雨都会过去，既然活着就要向前看。”
焦嬷嬷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眺望远方，好像陷入了回忆中。
云筱没有打扰她，低头思考着她刚才说的话。
向前看吗？
可她永生都要背着罪名，如何向前看？
“来，先吃饭吧。”焦嬷嬷不知何时又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地喂着云筱。
一小碗白粥很快喂完。
云筱拿着帕子擦嘴的时候注意到旁边的一瓶药膏，面色微变。
她日日都会去穆琛的房中打扫，一眼就看得出，那是他的祛疤药。
昨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给她抹药。
难道，那并非是梦？
而那个人，就是穆琛？
焦嬷嬷注意到云筱的目光，在她开口问之前，笑着说道：“世子那人别看不苟言笑，实际上就是个面冷心热的。这不，昨夜就吩咐墨玉把这瓶药交给我，我想着不能辜负世子的好意，便也没等你睡醒，就给你上了药。”
云筱闻言，心里浮出一丝失落。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也是，自己在穆琛的心里只是一个贱婢，他又怎么可能会来看她？
唇边自嘲一笑后，云筱敛回思绪，打起精神向焦嬷嬷道了谢。
焦嬷嬷看着云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嘱咐她好好养伤，需要的时候就叫自己。
云筱乖巧点头，在焦嬷嬷离开后，方才伸手握住那瓶祛疤药，放在心口的位置。
虽说不是他，可这瓶药也是他让人送来的。
就让她再贪恋一点他的温情吧。
抱着这样一点安慰，云筱再次入睡。
接下来几日，云筱都是在房里养伤，先是膝盖的淤青消掉，再是后背的伤结痂。
等她能够下床的那一日，云筱去了水月轩向林蓉婉道谢。
看着脸色红润起来更显动人的云筱，林蓉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到底是没有了提防。
那日琛哥哥半点没有为云筱出头的意思，让她很是受用。
想来，云筱被绑在长凳上受刑时，琛哥哥那句略显急切的“住手”，并非是担心云筱，不过在不知道事情全貌下下意识阻止她的话。
而且后来他还让云筱过来赔罪，可见云筱这贱婢纵然再貌美，也不足以让琛哥哥动心。
这样想着，林蓉婉对待云筱便没了那么多的敌意，语气说不上温和，但也没了刻意的针对，“不过请一个大夫而已，你是琛哥哥院里的人，我主要是为他分忧。”
云筱不是多言的人，听林蓉婉这样说了，就没再说什么。
反正谢意已经表达了。
她不在意其他的。
林蓉婉也没什么要跟云筱说的。
很快，云筱就离开了水月轩，等回了清风院，云筱净了净手，去了穆琛房里打扫。
歇了几日了，不好再继续歇着。
毕竟她只是个奴婢。
只要没死，就得干活。
平日里这个时辰，穆琛一般是不在府里的，今日却就坐在暖榻上，以致于云筱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不过转瞬，云筱就平复好了心情，冲着穆琛行了一礼后，面色如常地打扫起来。
那日林蓉婉过来搬了好些东西进来，今日云筱却并没瞧见。
她还以为，穆琛是会纵着林蓉婉的。
没想到……
但不管如何，这都跟她没关系。
云筱摆平心态，继续挥动着手里的拂尘，却在扫到矮榻时，瞥见了一个衣角被扯坏的衣裳。
她认得，这是穆琛今年刚做的新衣。
是他之前没有穿过的紫色。
很好看。
却不想竟然坏了。
“扔掉它。”暖榻上的穆琛突然开口道。
云筱有些舍不得，可看着穆琛那不容置喙的表情，还是咽下了嘴里的话。
等收拾完，云筱抱着那件衣裳走出房间。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扔掉，而是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喜欢了穆琛六年，拿他一件坏掉的衣服留作念想，应该不过分吧？
念及此，云筱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发现只是衣角被扯掉了之后，拿出针线认认真真地将它缝上。
等缝补完，云筱捧起衣服看了看，唇边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
却在这时，她闻到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而那个被她缝上的衣角，隐隐有她润手霜的味道。
刚刚她一直捏着那块衣角，沾染了她润手霜的味道倒也能解释。
可衣服上的药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