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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的爹爹,做过狗皇帝的贵妃!

  “爹爹……爹爹……不要!竹儿……竹儿好痛啊!”

  夜半,君竹卧在帐中。

  斑驳的月色透过窗棂落在他惨白如雪的脸上,照得他额上细细的汗珠闪闪发亮。

  “爹爹……爹爹……不要掐我……不要拿刀子割我……

  “啊!”

  他猛然伸手,却握住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

  睁开眼,沐言欢正坐在榻边。

  这几日不知为何,有关沐言欢的梦魇许久未至。取而代之的,却是自己入盘龙寺前,在西域荒漠中,和君浅和裴英这两位爹爹一起生活的六年。

  那里有过君竹前世短暂一生中,最温馨的瞬间,亦满溢着不堪回首的记忆。

  只是睁眼的一瞬,沐言欢那张略带稚嫩的英挺面容,和前世的阴森可怖重叠。君竹又本能地“啊”了一声,想要松开他往后挪去。

  谁料,那双握住自己汗涔涔双手的手掌,竟是出奇地有力。

  少年低头,轻轻将火烫的脸贴在自己的手背,

  “这几日本就没好好休息。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噩梦,是不是没用晚膳的缘故?”

  沐言欢没有点灯。

  他转身从案上端起一碗粥,

  “你从小一吃糖就吐。这碗粥,我让兰娜去香料铺买了桂花碾碎了撒进去。虽比不得宫里爹爹亲手做的桂花羹,我尝了尝,还算能入口。”

  他的声音尽量涌动着平和温存。

  可君竹接过粥碗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青瓷勺子递到唇边,他勉力漾起一丝笑意,“大晚上吃什么粥。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沐言欢站起身来,低头低声道,“有的话你不说,我本不该问……可我真的不想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心伤。”

  前世很多事他并不清楚。

  他生怕这一世也没有机会知晓他的全部。

  没有机会知晓他入宫前的故事。

  没有机会走入他的心,体察他心底的苦楚。

  君竹心底,却只冷笑了一声。

  他坚如磐石的心,除了那两个化为一滩血肉的孩子,再也没有什么能激起丝毫的波澜。

  君竹轻叹一口气,“十多年前的事,早就记不清了。旧事重提,不过再揭伤疤,王爷不用好奇心这么重。”

  “旧事重提”四个字,却令沐言欢的心猛然一揪。

  他暗暗握紧了手掌,“你的爹爹君浅,做过父皇的宸贵妃。我可有说错?”

  君竹捧着粥碗的手猛地一颤。

  他本想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带着它去复仇,带着沐凌轩和沈云景的脑袋,去荒漠中孤零零的那座合葬墓,还有盘龙寺后院忆安的灵位前拜祭他们。

  他不由自主瞥了沐言欢一眼。

  少年的身形,一如前世他十六岁时一般颀长,带了初绽的健硕。

  可君竹亦隐隐察觉,沐言欢似乎和前世有些不一样。

  他本能地警觉起来。

  二十年前,君浅是后宫之主。他是丞相君华之子,饱读诗书、足智多谋,帮助沐凌轩推翻废帝寰宇帝,成就一番霸业,却唯独得不到他的真心。

  情之一字,最易令人昏聩。哪怕是君浅这样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夺天下之人,只因心生妒意,竟然里通敌国,想要设计除掉沈云景。

  沈云景,才是沐凌轩毕生最爱之人,亦是沐言欢的生父。

  事败被擒,君浅被一直暗恋他的大将军裴英所救。

  为了君浅,毕生都对沐凌轩中忠心耿耿的裴英,竟然执剑护在君浅身前,甘愿顶了弑君的罪名。

  放弃平定北疆的滔天军功,裴英带着君浅,带着他的满腹抱负和残破的身子远离了朝堂的喧嚣。从此安居于北疆大漠之中,一家三口过了一段宁静安详的岁月。

  一切都止于君竹三岁之时,在北疆的集市上,沐凌轩又一次“无意间”遇到了君浅。

  “欢儿自出生便身患恶疾。你向来医术高明,不知可有良法?”

  沐凌轩总是那样看似漫不经心,言辞间却又稳操胜券。

  “我早已不问世事,没有法子。”

  尽管在心底下定了决心,君浅的心还是止不住颤抖。

  沐凌轩那双淡紫深邃的眼眸,再次泛起莫可名状、魔性又满是魅力的光华。

  “你不是,有个孩子吗?”

  你不是,有个孩子吗?

  魔鬼一般的话语,宛如符咒一般,久久在君浅耳畔回响。

  他深恨自己的无能,却又始终在心底放不下那个玩弄自己一生、又将己推入旋涡之中的男人,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从此月夜无人之时,君浅总会抱起君竹。

  先是哼着歌儿,前所未有地温柔地亲亲他的额头,再躲避他澄澈渴望的眼眸,掏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金红相错,是姑兰邪术特制。刺入孩童的手腕,宛如划破春水一般,轻易便能看到鲜红的血珠丝丝涌出,一点点渗入从宇凰都城飞来的飞鹰,衔来的青玉瓶中。

  这些,是这一世君竹才知晓的真相。原来从三岁起,自己就已经成为沐言欢的“良药”。

  自嘲般一声轻笑,君竹淡淡道,“他早就死了,我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我在内务府的书院见过他的画像,他和你生得一样好看。”

  沐言欢却显得兴致勃勃。

  从小被沈云景百般呵护,他自认为爹爹定是每个人毕生最温暖的依恋。尤其是沈云景亦对君竹呵护备至,他哪能明白世间纵然是父子,亦是人心险恶,有百种不同。最亲近之人的伤害,反而更为刻骨。

  内务府的书院?

  君竹闻言,却蹙起眉头。

  沐凌轩,到现在还留着君浅的画像,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薄情寡性的暴君,到现在还不放过君家,还意图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几乎将身下的锦被扯出破洞来,君竹清冷的眸间,更闪过一丝寒光。

  前世,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帮助沐言欢弑父政变,将沐凌轩那个薄情寡义之徒,绑在午门外凌迟。

  只是这一世,狗皇帝至今还活得泰然自若。

  看来,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心中先是骇然,君竹旋即恢复了稳操胜券的平静。

  只要将沐言欢握在掌中,沐凌轩和沈云景,乃至整个宇凰,还有什么是自己这一世不能掌控的?

  他抬起头来,目光温柔似水,

  朱唇轻启,漾着令沐言欢脸红心跳、惊心动魄的话语,

  “欢儿,我觉得身上很热,约莫是热症又犯了。你帮我脱了衣裳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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