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准备解释的话语被我悉数咽下，只换上一身坚硬寒冷的属于将军夫人的盔甲，包裹住我一击即溃的心。

　　「将军受伤，夫人若不来，岂不让人说闲话？」

　　玉锵眼眸一低，不知想了些什么。

　　片刻才又抬头，「夫人竟无视夫君禁令？」

　　这便是此刻他眼中的他和我吧，独掌大权的一家之主，和合该三从四德的妻子。

　　可他却忘了，我在被束于牢笼前，也曾是云州唯一敢直闯军中的千金。

　　我抬抬嘴角，唇齿碰撞间皆是我尽力拼凑的不屑，

　　「将军恐怕忘了，我魏晏晏从来不是听从父命夫命的女子。」

　　玉锵的身躯先是一震，随即松开扬灵，径直走向我。

　　他唤来了报信的小厮，却是直视着我发泄他将军的威严，

　　「你是如何传的信！竟敢擅自放夫人出主殿！」

　　我瞥了眼在床榻一副惶恐表情的扬灵，只觉胸口憋得慌，呼吸都变得沉重，

　　「将军不在，便是我这将军夫人说了算。何时府中随便一个奴仆，都能管我？」我抢在小厮回话前出声，「玉锵若看我如此不顺眼，和离就是了。」

　　「你如此骄横特地赶来，就是为了逼我和离？」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许轻颤，

　　惹得我眼中恍惚。

　　「将军恕罪！是扬灵没有劝住夫人！将军若要怪罪，便让扬灵替夫人受着吧！」

　　扬灵从床塌起身径直走来，话语急促，动作却是极为缓慢的，仿佛刻意让人看清她是如何不顾自身安危来保全我和将军。

　　见玉锵没反应，扬灵干脆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扶着肚子，扑通一声跪在身侧，「请将军看在扬灵的面子上，暂且原谅夫人吧。」

　　玉锵面色泛白，喉结轻动，双眼染上猩红。他凝视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苦涩由胸口喷薄而出。

　　我不禁冷笑一声，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字字坚定地回应他，

　　「将军夫人的头衔，于我，一文不值。」

　　他的神情滞住片刻，眼中的猩红缓缓退去，只漠然看着我，

　　「待凯旋之日，我定还你自由。」

　　刚才那紧攥着我心脏的大掌像是终于松了手，我长出了一口气，一身轻松。

　　扬灵被将军轻搂着转身时，嘴角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媚。

　　我顿觉无趣，转身便要离开。

　　他冰冷的声音砸向我的后脊，

　　「夫人连这都看不得，又何必来自讨没趣？」

　　「既看不得，那就委屈夫人今夜在帐外守着吧，免得气坏了身子。」

　　这世上，人与人，富贵与地位，皆是嗟来之物，

　　曾许我真心的少年，早被那一身荣华衣钵，席卷得面目全非。

　　我回头，只冷冷扫了他一眼便走了。

　　8

　　夕阳照在后背，却怎么也照不暖我失了温度的心。

　　离开他的帐子，我却不知还能去哪。远在云州的父母若是知道我今日的选择，是否会不由分说地支持我呢？

　　「夫人安。」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看，是当年跟在玉锵身边的人。

　　那时他常被玉锵派来陪我儿戏、敷衍我，后来跟着玉锵一并升了职，如今已是副将。

　　「秦副将别来无恙。」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将军当日只是为保护其他兄弟才不幸擦伤。只需换药休养，不日便可痊愈了。」

　　大约是我脸色太过难看，他兀自提起了玉锵受伤时的情形，希望以此宽慰我。

　　可他不知道，纵然我一路上如何心惊肉跳，此刻也与那人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