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铺子都在城东，都是上好的地段。”
顾曼娘去旁边的小摊上买了把油纸伞遮阳，捋了下道：“城西原本也有家茶坊，不过生意一直不怎么好，年前便租出去收租子了。”
“余下的，东市三家，平康坊两家，崇仁坊两家，胜业坊两家，安邑坊及崇义坊各一家，一共十一家铺子。”
顾曼娘边说边量着江婉瑜的脸色，小心道：“听说此前好些铺子都换了掌柜，前阵子还有被换下来的掌柜来府里闹过，说是想找夫人问个缘由。”
“还有这回事？”江婉瑜莫名惊诧。
换掌柜这么大的事她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个多月前吧。”顾曼娘想了下道。
“两个多月前？”江婉瑜凝眉，随即恍然。
若是那时便能说得通了。
那会她刚才穿过来，整天昏昏沉沉的，文姨娘还借着掌家的由头成天找她麻烦。
印象中文姨娘好像确实提过一嘴，可当时她实在虚弱，加之被文姨娘气得头疼，所以直接说了既是由文姨娘管家就不要再来问她之类的气话……
“回头你去打听一下，具体是哪几家铺子的掌柜被换了，再就是被换下来的那几个掌柜如今都是个什么情形。”江婉瑜道。
“另外……我记我出嫁时姐姐跟姐夫好像就给了我两三家铺子，怎么如今变成十几家这么多了？”
“夫人不记得了？”
顾曼娘下意识四下量了眼，随即压低了嗓音道：“年前王爷出事之前，王妃曾来府里瞧过夫人，那些铺子就是王妃那时转送给夫人的呀。”
说着，顾曼娘也忍不住低声感慨：“后来婢子也曾私下里猜测过，许是那时王妃就已经有了预料，否则也不会找借口将铺子都给了夫人，还都是已经在衙门里过了明路的。”
“可我却至今都没去铺子里瞧过一眼，甚至连它们在哪儿都不知道。”江婉瑜有些自责。
许是受了原主的影响，也许是经过这些时日她已经完全融入这里，想到那位素未谋面的长姐，心里也不自觉地变得闷闷的。
“前面就有一家。”
顾曼娘抬眼朝前头张望了会，道：“前面那个街口转过去便是崇义坊，过了坊门再往前面一点，靠近长街的位置，就是咱们的铺子。”
江婉瑜闻言，也跟着望了眼。
正好瞧见挡在日头前面的半个坊门。
金灿灿的日光犹如天幕般洒在门柱上，衬得上头的吻兽格外耀眼。
崇义坊比邻国子监，是以这边的铺子也多与文士相关。
讲究的就是一个风雅。
差不多远的平康宣阳二坊也是这样。
不过平康坊紧邻东市，北边又紧挨着崇仁坊，热闹只会更甚，且相应物价也是更高，更贵。
“到了夫人，前边那家就是……。”
“住手，我叫你住手！”
过了坊门又走了一会，顾曼娘抬手指了指前头的铺子，正说着，就见指着铺子门口忽然跌出个来，跟着就是一声尽是愤怒的嘶吼。
“今儿你若想将这字画拿走，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再让你得逞！”
一老头模样的人正怀抱着卷轴同人撕扯。
“是佟掌柜！”
顾曼娘见状瞬间变色，连忙上前扶了那老头一把。
“住手，干什么你们！”
“滚开，哪儿来的……顾娘子？”
“夫人！”
小厮正要咒骂，抬眼才瞧见原是顾曼娘，不由愣了一下。
那老头也在瞧见顾曼娘后顺势看到了后头的江婉瑜，不由瞬间眼前一亮：“您可算是来了！”
说着老头直接扒开闻声而来的百姓，跑到了江婉瑜的跟前，略显委屈地道：“您要是再不来老头我可就真的撑不住了！”
“怎么回事？”
江婉瑜皱了皱眉，认出老头曾是江家的一个管家，而那个与他当街争抢的小厮却是谢文康的人。
饶是谢文康再没担当，再蠢，也不至于干出这种叫人当街明抢的事吧？
“夫人，我也是奉了大人的命令来拿这字画，谁知这老东西却死都不给，现下倒是正好，夫人既然来了，便叫这老东西赶紧将字画给我吧，我也好赶着回去跟大人复命。”
小厮一身栗色的缎面衣衫，腰上还挂着个花生大小的白玉坠子。
江婉瑜瞧了两眼，直接越过他进了铺子。
坐下后，又朝顾曼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外头正拦着百姓围观的小厮叫回来，这才好整以暇地盯着后头的佟老头，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您不是都瞧见了吗？”
佟老头委屈巴巴，伸手将怀里的字画小心翼翼地递给一旁的小伙计，这才捋了捋身上的褶皱，愤声道：“就这个狗东西，招呼都不打，进来就要拿我的字画，还张口就要十幅！十幅！他当我这是街边卖的大白菜吗！”
“别说十幅，我就是要一百幅你也得给我！”
栗衣小厮也跟着瞪眼：“而且我都告诉你了是我家大人要用，你还跟我这啰啰嗦嗦，简直……简直气煞我也！”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家大人命你来我这铺子拿字画？”江婉瑜眯了眯眼，看着这小厮无声笑了起来。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小厮不耐烦道，“要我说夫人还是赶紧叫这老货立刻将字画拿给我的好，否则一会耽误了叫大人怪罪下来……”
“我瞧着你有些眼生，不知你说的你家大人是谁？”江婉瑜再道。
“夫人这话问的，我家大人自然是夫人你的夫君了，不过我常年在外头当差，夫人没见过我也是有的……”
“放肆！”江婉瑜闻声佯怒，甚至声音也随之高了两分：“这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我夫君最是芝兰玉树，最是温润谦和，又岂会如你所说的这般，做出这等叫人当街明抢之事！”
“你这贼人，竟敢坏我夫君名誉！”
江婉瑜气愤更甚：“来人，给我立刻绑了他！”
“夫人……”佟老头傻眼，愣愣地盯着江婉瑜瞧了许久，又瞧了瞧边上的小厮以及顾曼娘，半晌没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给我绑了啊！”
眼瞧着一屋子人竟没一个人动手，江婉瑜不由真的有些气了。
还是顾曼娘反应的快，连忙推了旁边的小伙计一把：“还不快去。”
“啊？哦，哦哦。”
小伙计又愣了下，跟着连忙去后头找绳子。
“你敢！”栗衣小厮闻言大怒，“我可是大人跟前伺候的，你敢绑我，你就不怕大人怪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