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听着马蹄哒哒声,韩锦安逐渐放松,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在一阵颠簸中醒来。
韩锦安微眯双眼,挑开车窗,一座巍峨的寺庙出现在眼前,这就是承德寺。
承德寺,寺庙巍峨宏伟,是韩家祖上所建。
韩家世代武将,于大夏是英雄,于他国是杀神恶鬼。
身上功德与杀孽并存,为了能洗清血煞,早登极乐,故建了此庙,供奉韩家先人牌位,本是家庙,百姓们感念威远侯府的牺牲,来此上香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皇家为彰显皇恩,出资扩建,久而久之就发展成了香火鼎盛的寺庙。
韩家在此单独辟了院子,设有小佛堂,韩老夫人只要有空就会过来上香抄经。
远远地就见小院门口站着一个老妪,翘首以待。
看到马车,她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跑。
见此,韩锦安心中一紧,莫不是……
车子未停稳,韩锦安就掀了车帘,紫竹来不及伸手,就被堪堪站稳的葛嬷嬷抢先。
许是激动,葛嬷嬷的手劲很大,韩锦安疼的有些皱眉。
看着老泪纵横,一双眼恨不得长在她身上的老人,韩锦安心中也不是滋味,唤了声“嬷嬷。”
“哎哎!”开口已沙哑的不成样子。
紫竹适时提醒:“奶奶,先让小姐去看看老夫人。”
葛嬷嬷闻言,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对对对,看我这老货,真是糊涂了。”又给韩锦安郑重的行礼问安,“请大小姐安。”话落泪又满面。
还是韩锦安出声安慰几句,才让她平静了几许。
……
小佛堂里青烟袅袅,韩锦安转身进入内室,屋内药味浓郁,视线昏暗。
韩锦安面露不虞,生病就关门关窗不能吹风的说法,看来是自古就有……
“把门窗打开。”韩锦安边走边吩咐。
许是她的声音过于严肃,伺候的人虽有迟疑,但也照做了。
屋内光线亮了起来,韩锦安才看清床上的人。
韩老夫人刚过甲子之年,已是满头白发,脸色灰白,脸上皱纹并未因为平躺而平顺,眉心因病痛的折磨而紧皱。
夫君和儿孙扯烂了她的心肠,一腔心肺随着他们飘在外面,不得片刻安宁。
再加上病痛的煎熬,她已形销骨立。
饶是再冷情冷性的人,看到被折磨至此的老人,心下也忍不住难受。
许是祖孙情深,老夫人仿若感知到了韩锦安,两眼抖动了许久,才奋力地睁开了双眼。
浑浊不清的双眼让她看不清来人,喉咙中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韩锦安嗓子发干发梗,两手握紧老夫人的手,半天才喊出一声:“祖母……”
声音沙哑,酸楚从鼻子涌上眉眼,眼眶迅速发红。
韩老夫人有很多话想给孙女说,可刚刚已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此时又昏睡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葛嬷嬷等人,忍不住捂嘴低泣。
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韩锦安垂眸掩去泪水,起身朝葛嬷嬷问道:“慧觉法师何时出关?”
葛嬷嬷应声回答:“应该就在这几天,十三年期限已到。”
慧觉法师,本是游僧,无人知道他的来历,栖身破庙参禅打坐,野果野草果腹,衣衫褴褛,如同乞丐。
被行军路上的老威远侯碰到,见其一心向佛,其心可嘉,便邀他进入承德寺,成了寺中最特殊也最神秘的和尚。
锁在自己的小院,日日枯坐在蒲团,冥想参禅,从不现身人前。
知他者甚少,关于医术,更是只有韩家人知道。
慧觉和尚每隔几年便要闭关一次,此次闭关的时间最长。
韩锦安想起书中写的,在韩家父子阵亡后,威远侯府自此陨落,慧觉法师也再次远游。
后宫中知晓其医术了得,并通晓长生之术,便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寻踪觅迹,可慧觉仿若人间蒸发,让人无迹可寻,最终作罢。
思及此,韩锦安眸中复杂,直觉告诉他,慧觉与韩家定有什么关联,具体是什么,见了人也许就明了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给祖母解毒,刚刚趁人不备,她把现代的检测针,插在了祖母的手臂上,检测针迅速变黑,是中毒无疑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守着。”
韩锦安把人打发出去,从空间找出了爷爷独创的解毒丸,在水中化开。
把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祖母,这是药,解毒的,您中了毒,喝了药,您就好了。”
看着没有反应的祖母,韩锦安心中焦灼,知道她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她只能想办法刺激她,激起她生存的欲望。
“祖母,我是安安,我好了,您不想看看我吗?”
对于意识不清的人,韩锦安不确定她能不能听到,但现在别无它法,只能继续刺激她:“祖母,您一定要好起来,保护安安,今个出门我还被柳梦儿欺负了,她经常偷偷骂我傻子……”
“祖母,眼下父亲和兄长还未归来,您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任人欺辱,祖母……”
韩锦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说着,心底一阵酸痛,鼻尖发酸。
她这都是什么命啊,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未享受到家的温馨,就要面临亲人的死别。
还好老天有眼,未让韩锦安伤感太久,老夫人有了反应,嘴开始抖动起来,“呃呃呃……”努力地张开一条缝,韩锦安心中大喜,慌把药端到嘴边。
一个不会伺候,一个意识不清,最后药撒一半喂一半,但也能救命。
老夫人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韩锦安怕她撑不住,从空间又拿出冻干粉。
刚在空间她看到了注射器,灵机一动,用注射器把化开的冻干粉打进老夫人嘴里,没有撒,且吞咽方便。
韩锦安喜不自禁的同时,又心疼刚刚浪费了一半的解毒丸,这解毒丸有多珍贵多厉害,她可是亲眼见证过得。
看了眼老夫人的脸色,韩锦安重新拿出一颗解毒丸,按照刚才的方式喂进去。
现在也顾不得用量了,多吃些,总归利大于弊。
忙完一切,韩锦安已出了一身汗。
稍稍歇息,又愁了起来。
解过毒,老夫人虽暂时性命无虞,但因日日牵挂,夜夜劳心,她早已心血耗尽, 寿数不长。
韩锦安只恨自己没学医术,只懂简单的包扎拿药,放着爷爷那么好的师傅,不珍惜。
哎,有钱难买早知道。
世上没有后悔药,但可以弥补遗憾。
老夫人的毒,十有八九和柳梦儿有关系,更严谨的来说和她背后的人有关系。
刚刚下车的时候,夏蝉已经不在了,韩虎和总管的行动力还是不错的,希望能问出点东西。
在韩虎回话前,韩锦安恐怕要自己盯着了。
老夫人湿了的衣襟,韩锦安喊了葛嬷嬷和紫竹进来。
她只说伺候祖母喝水,水撒了,两人不疑有他,还劝告韩锦安莫要自己动手,吩咐她们就可。
韩锦安顺势应下,出了内室,来到了供奉韩家先人的佛堂。
佛堂比想象的要大,纵向延伸十几米。
香火青烟渺渺,金字朱红的牌位林立在案,肃穆无言。
那一排排一座座如同丰碑一样,震撼人心。
这全是韩家战死的儿郎。
韩锦安一身素衣,身无配饰,立于灵牌前,跪地叩首,郑重三拜,拜这些铁血丹心的忠骨之士。
无论何时,英雄都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