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没偷，她直接把我妈找来。

　　我妈穿着一身农场喂猪的衣服，脚上踩着都是泥的靴子匆匆赶来，看见老师后，一脸怯懦，「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是我没管教好孩子。」

　　我错愕地看着我妈，差点没认出来，她平日里挺喜欢穿衣打扮的，为什么来学校穿这身？她平日里去我姥姥家都穿着体面，她喜欢被人羡慕的感觉。

　　因为我们家的条件在当时的亲戚中是最好的，九几年我爸就有小汽车可以开。

　　初中时候自尊心很强的我，看着经过老师办公室的同学们对我妈议论纷纷，我很难为情。

　　他们说，「原来孙汐她妈是喂猪的，难怪她看起来和猪一样蠢。」

　　「怪不得孙汐偷钱！」

　　「人穷志短，手不老实。」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但那时我真的觉得很羞耻。

　　我尽量屏蔽外面的声音，我对我妈说，「妈，我没偷。」

　　啪-

　　办公室里坐着七八个老师，原本他们都在工作，我妈一巴掌让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工作，错愕地看着我。

　　我也被打得愕然。

　　我震惊的不是她打我，因为在家里打习惯了，我震惊的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老师和门外围满的学生面前打我。

　　啪啪啪-

　　接下来是她劈头盖脸的扇我。

　　我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懵一懵的，晃动的视线里，是我妈那张模糊的狰狞的脸。

　　我班主任都吓傻了，赶紧上来拉，「家长，你控制一下情绪，你好好和孩子说，别动手，别动手。」

　　几下过后，我哭都没哭出来，心如死灰，异常平静。

　　我很明确的知道，那些巴掌，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母女情分。

　　那天回家的路上，她异常平静，只是想吐，不去看我妈的脸。

　　我问，「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来学校？」

　　她一股火上来，又拼命压制，「孙汐，我穿这样怎么了？你这种攀比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我穿养猪的衣裳就不是你妈了？儿不嫌母丑，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你为什么这么虚荣？没错我故意没换衣裳就来，我就是让你同学和老师都知道咱家穷，看你以后还攀不攀比！这样以后你老师也不会逼着你买运动鞋了。」

　　我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哦，原来我家里穷，原来我想买双运动鞋是虚荣心强。

　　那妈妈你为了让姨妈们羡慕，你每次去姥姥家戴金镯子穿新衣裳给她们展示，又算什么？

　　我理解你穷怕了，没钱时候被人看不起的日子你过怕了，那你有没有理解过我？

　　这些我没说出口，从她疯了一样在外人面前扇我的时候，我就再也不会说出口了。

　　因为能说出口证明你觉得她有可能会为了你改，反之…

　　那天回家，我妈用剪刀给我剪头发，短短的，有点像狗啃的。

　　我妈说上学时候不要在乎形象，在家剪头能省点，你爸看见高兴。

　　我依旧沉默，从小到大，我特别羡慕别的女孩子留长发，梳辫子特别好看。

　　但我不被允许，每一次都强迫被剪短。

　　因为我爸喜欢儿子，我就要像假小子。

　　如果我不肯，我妈就会和我哭说，「我一天忙里忙外都要累死了，你留长发我还要给你梳头发，洗起来也麻烦，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我说我可以自己洗。

　　我妈说「你自己洗弄得到处都是水，你可给我少找点活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