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京北入秋,寒箫入骨。
高冉不理解老师为什么要她们跑到京大来采访。
是江市其他大学不配吗?
本不想跑这么远,因为临近期末。
结果林羽霖一句不建议她过来,直接叫醒她的叛逆因子。
她倒要看看这男朋友为什么不建议她来。
当大巴接近京大,高冉又开始在心里琢磨着小九九。
一想到进了京大就要跟里面的大学生重新打招呼,这不亚于新生介绍的无能尴尬。
无聊又必须得进行的客套社交。
高冉宁愿选择挨一顿不久后的臭骂。
所以她遛了。
踩着大门口的共享单车,到另外一条街后才放心的打车。
这反侦探能力全靠学生时代的培训。
高冉来过几次京北。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高中毕业,跟几个狐朋狗友坐从南到北来了从小小的毕业旅行。
结果狐朋狗友就是不靠谱。
因为住宿伙食,还有景点游玩的种种原因产生分歧。
高冉发现她们把自己当成了冤大头,索性懒得理他们,又是自己一个人跑走去溜达。
本来想先找个酒吧玩玩,结果混到了地下打黑拳的地方。
这新奇的玩意,在江市从来没遇到过。
她更来劲。
于是人群攒动中混进来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十七岁少女。
一面墙上正贴着今天的对战双方。
“黑虎vs肆”
黑虎的方格贴满了黄色圆形状的小磁铁,后面一枚都没有。
然后高冉果断选择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现金换了一枚小磁铁,贴在了没人押的那一方。
也是全场唯二刚高中毕业的少年。
但他好歹成年,满了十八。
高冉不赌赢,只寻特别。
谁要做那几百人中的一个,要搞就搞独一无二的。
铁笼里的两个男人就跟原始猛兽一样互搏。
外面围了一圈群众,几乎都是给两人之中最成熟的那位加油。
“黑虎!黑虎!”
另外一位还尚显青涩的寸头男生,显然是这个领域的外来者。
在这儿玩的常客无人知晓他,权当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怕最后被打死在这擂台上。
这地下生死拳玩得就是签下生死状后的刺激。
全看对手善不善良,最后补不补刀。
一开始的十分钟内,高冉压根看不见她的赌注之人。
当她凭借着身子优势挤到前排笼子外的时候,寸头男生已经鼻青脸肿又被打趴在了地下。
高冉拉着铁笼,还激动的原地跳着,那替他着急的样子就跟主人看见自家的狗跟别人比赛汪汪叫输了般。
“站起来站起来!”
她声音弱微,压根盖不过其余几百号人。
不管男生听不听得见,她也拿出了曾经啦啦队长的气势用力喊。
这是她选中的人,不管输赢面子都要给到位。
所谓的江湖小义气必须得讲。
趴在地上的男生已经口吐着血,眼皮肿成鸡蛋都快掀不开。
不知道是不是寻到那唯一不同的淼淼之音,还是看见了和旁人有壁的纤细身影。
他甩了甩头,血液向下流入脖颈。
手臂酸软晃动的撑着地,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
“然后他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左勾拳将人一掌打飞…”
高冉将当时的场面描绘得生动形象,属实把自己的记者专业拿捏到位。
蹲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吃着烤肠的小学生眼里发着光,“那你赢了多少钱?”
高冉比了个五。
“五百!”
连烤肠都自己买不起的小学生果然可怜。
高冉摇摇头,“五百万!”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高冉咬了口肉肠,汁水在口腔迸发,那无法形容的美味,超级满足。
回想着那天。
她还没看见结果,就被人揪住丸子头拉了出去。
有人举报说这里来了个初中生。
管理人员立马查监控,锁定了在前面蹦得正欢的高冉。
结果就是她被赶了出去。
她当时还不怕死的和又壮又高的保镖诉说不公平。
地下拳场本来就不正规,还不用查身份证。
她怎么就不能进来凑热闹了?
但就是因为不正规,更不能让没成年的人就过来,不然突然来了检查的人,查到有未成年的不更糟糕。
偏偏高冉上学得早,等大一的时候才能满十八岁。
于是在那个二维码还没普及的时候,高冉在寻找取款机的路上,看见了一个烤肠摊。
正是现在她和小学生现在所处的身后。
不得不说老板也是摆烂,三年过去,还是只卖烤肠。
听见高冉口中的五百万,和想象中男人绝地逢生的那超神瞬间,成功激起了小学生中二英雄梦。
“我也要当拳皇!”
小学生高举双手,从离家出走的挫败沮丧变得亢奋不已。
立马和高冉开心的挥手告别,转身回家要让妈妈资助他的梦想。
高冉见他手舞足蹈的背影,笑得神采飞扬,卷而柔顺的发丝随风拂过她的侧脸,当初稚嫩的丸子头少女成了风情万种大美人。
她打开照相机,对着小男孩迎着早冬寒日跑去的背影拍了张照。
定格按下按钮那一刻。
画面中忽地闯入骑着黑红配色的摩托机车和戴着头盔的酷炫boy。
如果他没将高冉的烤肠套上一件灰尘外衣。
高冉会说他是帅哥,而不会吐槽他是个精神小伙。
偏偏这精神小伙还留在了她的照片里,和小学生的背影像时空重叠后幼年男主和成年男主的相逢。
高冉仔细一看,竟然觉得这构图还挺有艺术感,氛围感也不错。
烤肠还能再买,想再拍出一张让她满意的照片就得费点功夫。
“感谢两位男性同胞让我拥有了一张好照片。”
溜达完,情怀也找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聊天信息。
一小时前就给家在京北,最近也从江市回到京北的男友林羽霖发了信息。
让他来接自己去别的地方玩一玩然后送自己回酒店。
对方很快的回了个好,然后就没了消息。
以至于高冉在这儿还交了个小学生朋友。
不想再干等下去,到底来不来接,什么时候来,她需要一个准信,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
此时的林家,另一客房内。
林羽霖正给床上的女生喂着药。
前者温柔至极,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后者也很是习惯了他的照顾。
等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才将药碗放下。
看清来电人后对床上的女人示意了一下便走出房门接听。
周莹脸上的笑意看着林羽霖的背影逐渐变得平淡。
直到男人又走进来时,才挂起浅浅的笑,可等林羽霖一开口,她脸上的暖意又不复存在。
“你好好休息,我得去接女朋友。”
女朋友。
周莹的表情僵住,圆而大的双眸瞬地湿润,手指紧攥着床单。
林羽霖有了女友。
那她呢,她算什么。
两人之前明明说好,非对方不可,怎么她出国了三年,一切都变了。
“羽霖哥,你有女朋友了,那我怎么办。”
周莹咬唇看着他,楚楚可怜。
林羽霖向来见不得她这副样子,但是他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
“是你先放弃我的。”
周莹激动得掀开被子站起来,“可是你明明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如果她不离开,她的舅舅就会一直找林家吸血。
为了保持自己在林羽霖和林家面前最好的形象。
她请求林姨让自己出国,等得知舅舅被林家抓住把柄送进监狱之后。
周莹就找准了回国交换生的机会回来。
她以为会重新拥有林羽霖,重新回到这个圈子。
可是没想到林羽霖身边已经有了新人。
而且还是他和少爷一起跑到江市后,找的女朋友。
她不甘心与林羽霖的关系就到此结束。
林羽霖知道她当时走的原因,也为此借酒消愁了许久。
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了高冉,虽然曾经接触她,只是因为她的眼睛像周莹。
可林羽霖心里清楚自己放不下高冉。
“都过去了。”
林羽霖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将她扶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我会一直保护你。”
安抚好周莹。
他马不停蹄的赶到高冉说的那条街。
结果不见高冉身影。
等他打电话的同时却见到另外一个熟悉之人。
江祀抱着头盔立在机车旁,低头不知道给谁发着信息。
东亚人难以驾驭的寸板发型,呈现在他优越的头骨上显得格外合适。
剑眉入鬓,鼻梁直挺,五官凌冽显得桀骜,脸上没表情的时候周身都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形似AI,却比AI有灵气,毕竟他也算是个人。
更何况他还有个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长腿厚掌,一拳就能把人打飞。
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性格的才敢跟他开玩笑。
林羽霖见电话那头没人接,便上前走去,“阿祀?”
听见声音,江祀望过去,冷硬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
一如以前一样打着兄弟间的招呼。
碰拳握手,然后撞肩膀。
江祀看着一身灰白风衣,看似温润的林羽霖打趣道,
“哟,你跟靳淮那厮不是嫌这街又乱又脏,怎么今天跑这儿来了?”
林羽霖曾经是有公子哥的一些臭脾气,但是跟另外一位少爷比起来,属于小巫见大巫。
但自从去了江市,还遇到高冉后。
就慢慢的被磨没了。
高冉虽然家里也有钱,被娇生惯养的长大。
但她特喜欢有烟火气的地方,因为喜欢跟人唠嗑。
谁都能聊几句。
林羽霖想到女人在大排档跟人划拳的样子不自觉露出笑容,“女朋友喜欢。”
女朋友?
江祀回想了一下,脱口而出,“周莹?”
那个一身柔弱公主病却没公主命的虚伪人?
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地方。
林羽霖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瞬,随即反驳,说是另有其人。
那这另一个女生只怕有点惨了。
要受周莹的小动作之苦。
江祀对女生不怎么感兴趣,也很难有让他讨厌之人。
但这周莹也算是个奇葩。
手段不高又蠢,好歹让人看不出来,这样江祀还能说一声佩服。
但朋友的感情他们一向遵守不过问不插手的原则。
江祀也懒得多说。
说完林羽霖,又说到江祀。
问起他来这儿干嘛。
江祀指了指还在的地下拳场。
另一只将手机放进裤兜里没拿出来的手摸索着一枚圆形磁铁。
那是压赌注时贴在墙上的物件。
只要有空江祀就会过来看看。
说不定能再次遇到之前的那位女生。
本来以为是他昏迷时的错觉,但等他也看了监控之后才发现真的有这样一位人。
只是那监控不能将人的面孔五官看得清楚。
又没有身份证的录入。
他压根找不到。
不过他知道,这不是爱恋之情。
只是人身处绝境的低谷中,听到一个声音是为他而来。
多多少少会在他的心底激起涟漪。
他只是想报个小恩而已。
别看江祀是他们圈子中看起来长得最不好惹又最冷的人。
一颗心比谁都火热。
就这么点小事都能记了三年。
林羽霖还在吐槽着他,高冉的电话就回拨过来。
“我懒得等你,已经到酒店去找挽辞玩了。”
女人声音听着就是个御姐类型,傲娇的范儿拿捏得很到位。
林羽霖没开免提,但江祀还是听得到一点。
他没想到林羽霖新找的女朋友类型和周莹的会相差如此多。
林羽霖对此也感到习惯,笑着回,“好,我马上来找你。”
他随便跟江祀聊了两句,就赶去见高冉。
留在原地的江祀坐上机车,在戴上头盔之前,将兜里已经磨得没了颜色的圆形磁铁拿出。
一如平时在指尖把玩。
低声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从未相识过的人说,“好歹让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吧。”
或许这只是不值一提的旧日过往,充其量算是人生中小小小小的插曲。
但江祀过不去。
他就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