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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把盏

定风波 融融 2168 2023-02-27 15:21

  从巴林城回来后的数日内,江秀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清晨天还未亮,他就披衣起身,带着队,在城墙上踩着晨曦仔细巡防。他花在巡防上的时间远比先前翻了几倍,待到士卒们都回了边驻营,他仍旧只身一人扛着长枪,漫无目的地在泠月湖与边驻营之间来回游荡。

  这样的游荡一直持续到正午,他才慢悠悠地走回了边驻营,准备填饱肚子。

  贺桉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江秀的一举一动两三日了,前几日,无论他是送冬衣披风还是奇玩物件,都被江秀拒之门外,这渐渐惹得他心里有些窝火。

  十月的北境快赶上寒冬腊月的鄞城了,江秀搓着手跺着脚,坐在营外的土堆上,看着黑黢黢的周遭,抬头数着星星。长枪斜靠在一边,一只小巧的酒葫芦静静地倚着枪杆。江秀呵着热气也没有把一丝温暖度到冰冷的双手上,偏头用那快要冻僵的手指勾来了酒壶。

  仰头嘬了一小口,被辣的吐了吐舌头,心下想:这军营里的破醪糟,怎么比与花楼的琼浆还辣?

  “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不在不要乱喝酒吗?边驻营里只有霸北,你喝的了吗?”背后传来久违的厉声呵斥,江秀下意识地爬起身,从土堆上跳下来,对他行礼。

  贺桉伸手夺过葫芦放在鼻尖嗅了嗅,仰头将里面没剩多少的霸北抬头一饮而尽,侧身将葫芦细致地挂回了长枪上。

  江秀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贺桉的脸,刚刚滑进肚的霸北此时正在他的身体灼烧,转瞬将那北境的严寒从体内驱散,那猛烈的酒劲一直蹿到他的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灼的有些干涩。

  “这霸北是当年我爹和老皇帝在北境平叛时研究出来,专门用来抵御严寒的,你一个连与花楼的花酿喝两杯就倒的毛头小子,怎么葫芦里还装着它?”贺桉不客气,微踮了下脚一屁股坐在了还蕴着江秀余温的土堆上,说话间巴巴地望着江秀。见他还不打算开口,皱了下眉:“你还打算和本将军僵持到什么时候?要一直在我身边做个哑将吗?”

  “不是……”

  “你若是觉得那日在与花楼的事触犯到你了,那本将军给你赔个不是,实在不行再补偿你点东西。”贺桉别开眼神,望着营门上燃着的篝火,静静等待着江秀开口。

  “不是的,我只是……”江秀话说一半,脚下一个踉跄,便被贺桉那不安分的长腿勾倒在了怀中。江秀双手撑着贺桉坚实的胸膛,呼吸蓦地有些急促,那脸不知是被霸北催的泛红,还是为着些别的。

  贺桉极坏地挑着眼角,伸手搂紧了江秀的细腰。“江副官只是什么?”他说着,作势凑近,江秀捶了一下他的胸,低声喃喃地骂了句:“贺桉,你混蛋。”

  贺桉听的心中一酥,仰头大笑,反手将江秀抱起,任他如何挣扎也绝无放手的意思,反而笑的愈加猖狂。怀里的江秀气的说不出话,支着手挂在贺桉的脖间,将头深深埋好。

  营里还有不少有巡防任务的士卒,章目结舌地看着贺桉抱着什么走进了军帐。

  “都进了帐子了,还把脸藏着干嘛?搞得好像谁不认识你似的。”贺桉带着些嘲笑的语气,把江秀放在了小案旁的凳子上,怔怔地望着他出了神。

  江秀被盯得背上冷汗涔涔,不禁开口问:“你一直看我干嘛?”

  “哟,咱们惜字如金的江副官舍得开口说话了?”贺桉眼角含笑,满是宠溺地说着。说完侧身,拿起茶盏倒了杯茶推到江秀唇边,又说:“喝点茶吧,那口霸北劲儿大得很。”江秀没有伸手,就着贺桉递来的茶盏微微仰头,将茶吸入口中。

  江秀咽了咽茶,开口道:“我不要喝茶,霸北,我还要。”贺桉有些诧异地盯着他,莞尔一笑,回道:“怎么,这就有了酒瘾?还是说,这么快就想着重温上次你在我面前喝醉时发生的事了吗?”

  江秀浸在摇曳的烛光里,即使被贺桉的话羞红了脸,也不再那么明显。他冷声回道:“我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贺桉提起一旁炭火上温着的茶壶,倒了杯热茶推到江秀面前:“喝杯热茶,效果差不多。”

  “将军今日为何不劝我喝酒了?难道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吗?还是说,那日将军只是一时兴起罢?”江秀接过茶盏,吹了吹,抬头喝下,眼神不再躲闪,而是略带犀利地回应着贺桉暧昧不清的眸子。

  贺桉抬指,捏着江秀的下巴,玩味地说:“江副官,这是在挑逗本将军吗?”

  江秀不答。两人静悄悄地注视着彼此,一语不发。

  帐外已过子时,四下寂静,只有点点孤星坠在夜空,俯瞰四野。穿甲的士兵在营内巡逻,铁甲铮铮,在这北境的寒夜中奏出独特的音韵。

  “我看你帐子里也没生炭火,今夜就睡在我这儿……”贺桉起身,将解开的外袍褪去,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正说着,回首却看江秀已经甩掉鞋袜蜷进了被褥,贺桉无奈的一笑,坐在桌案旁,埋首看着堆叠在桌上的几封信,时不时偷偷瞧向床榻。

  “巴林城最近在着手准备建守备军,章帆来信说要请贺翎军去帮着兵训。”贺桉盯着手里的信纸,轻声说给榻上的江秀听。

  “嗯……”不知道江秀是在应和,还是翻身时嘴里的呢喃,贺桉皱了皱眉,浅笑一下,蹑着手脚吹灭了帐子里的烛火,只留着桌案上那一抹光亮。

  “我还没睡着,将军就着那么点烛火看得清吗?”被窝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江秀缩在榻上清秀的眉眼隐匿在黑暗中,窥着案旁的贺桉。

  “你不睡就起来,帮我煮壶酽茶来。”话音刚落,床上一阵窸窸窣窣,江秀随手拎起贺桉挂在床边的轻裘披在肩上,趿着鞋挪到了炭火旁,盯了会儿咕嘟冒泡的茶壶,拿过茶盏接过茶,递到了贺桉手边。

  “今夜在我帐内,喝了我的茶,睡了我的床,本将军就当你已经原谅我那日的鲁莽了,今日过后,不可不与我说话了,知道吗?”贺桉将信撂好,端茶递到嘴边。

  “将军也知道鲁莽……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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