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再世故圆滑，也是个男人，他立刻想到了什么，当即热血上涌，三步并作两步，谢管家拉都拉不住，当然他也只是故作姿态。

　　顾老爷一把推开僵立门口的顾辰，无视瑟缩发抖的妾，冲进了屋内。

　　顾辰下意识跟了进去，这是他的睡房。后面便跟进了几位看热闹不嫌事儿的主儿，比如说顾鸣山，比如说顾然……

　　地上扔着杂乱无章的衣物，有不少都被撕裂了，一路延伸到床榻，男人的鞋子横在地上，压着一只女人的绣花鞋，而另一只正在宋姨娘脚上，半边床幔被扯了下来，斜斜地搭在床柱上，无声地向来人诉说着它之前经历过怎样的激烈。

　　顾老爷气得直哆嗦，一把拽开纱帐，滔天的怒意奔腾而出，却在下一眼彻底呆住。

　　床上的确有个男人，未着寸缕，下身污浊一片，却一动不动直挺挺躺在那里，正是顾府的账房管事胡未。

　　谢管家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老爷，低声说了句：“死了！”

　　纵然他的声音极低，也足够小心，可屋子里已然万籁俱寂，估计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又遑论他这一声呢？

　　所有人的面色都古怪起来，谁也不是傻子，还能看不明白？宋姨娘背夫偷汉，奸夫还马上风死了，这简直是天大的丑事。

　　顾老爷只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宋姨娘。

　　宋姨娘面如死灰，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她分明在自己屋子里收拾，后来困意袭来，抵挡不住，恍惚间，与这胡未颠鸾倒凤，她本以为是在做梦，清晨醒来，梦境成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又被人撞破，定然逃脱不掉了。

　　宋姨娘红着一双眼睛，瞥见顾然，目眦欲裂，当下就发起疯来，她哭喊着朝顾然冲去，那架势恨不能把他撕了，“是你这个贱种，是不是？是你陷害我，一定是你陷害我！”她嘶声力竭地骂着，各种难听的话层出不穷，“还有易白那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和他娘一样的贱，你们合起伙来害我……”

　　顾老爷从未见她如此撒泼的模样，这时方觉她平日里温柔谦恭的模样竟都是装出来的，心中的厌弃更甚。

　　顾然不慌不乱，一边往顾老爷身后躲，一边客客气气地说着:“姨娘，你先把衣裳穿好……”

　　宋姨娘一听，更是疯得厉害，竟是豁了出去，一巴掌扇了过去，顾然倒是躲开了，可顾老爷被殃及池鱼，脸颊上留下了指甲划过的血痕。

　　“把这疯婆娘给我抓起来！”顾老爷气得直跺脚。

　　宋姨娘呆了一瞬，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哪里还有一丝体面可言。

　　顾辰只呆呆看着母亲满脸泪痕，心中一片恶心。

　　“咳咳……”顾鸣山屏退了众人，同顾老爷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本该由宗族会审，可毕竟死了人，又是家丑，考虑到你的颜面，还是好生打点，尽快处理好，莫要再节外生枝。”

　　顾老爷点头：“多谢叔父体恤。”此事若是上了宗族会审，他会更加颜面扫地，可依着如今他这一脉在顾氏的地位，他未必就会乖乖就范。顾鸣山这只老狐狸，故意如此说，不过是想赚他个人情，而他，也只得受了。

　　“辰哥儿，书院入学在即，莫要因为顾家姨娘的事情，耽误了前程。”他又嘱咐了顾辰，这才告辞离去，热闹看到这里，已然足够，至于顾辰，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他虽然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可也是顾家公子，正经主子，顾家故去的主母才是他的嫡母，只要他与宋姨娘划清界限，倒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顾然看着顾鸣山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倒也不甚在意，毕竟不喜欢自己的人多了，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宋姨娘与账房有染，顾然没有想到此事会在此时爆出，在原剧情中还要等很久才会被揭发，那时候顾辰已接管了顾家，宋姨娘仗势更加肆无忌惮，这才被顾辰发觉，而顾辰念及母子之情，却是帮她隐瞒了过去。

　　顾然默默看着有条不紊做着善后工作的谢管家，这事与易白有关系吗？

　　原剧情中，易白，也就是云扬，君子端方，虽有勇有谋，却不耻暗算于人，就算遭人陷害，还击时也会留有余地。虎落平阳被犬欺，因为被原身凌辱，这才性情大变，变得阴险恶毒，睚眦必报。可如今，一切并未发生，这还是他动的手脚吗？

　　顾然觉得不应该，可看着谢管家那自始至终耷拉着的眼皮，他总觉得奇怪，为什么是在顾辰的屋子，这么巧又是管家发现的？还偏偏是个脑子不会转弯地去报信？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任何一步错了，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就像事先安排好的。

　　不过如此一来，他之前安排的一步棋，无论是否能发挥作用，也就不重要了。

　　顾然对顾老头审小老婆这种戏码并不感兴趣，宋姨娘那刺耳的啼哭声让他心烦，正要起身告辞，却听外头有人求见，正是马厩里做杂活的小端子，也是周老二认得小徒弟。

　　顾然又默默坐了回去，看来加戏开始了。

　　“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禀报？”顾老爷蹬了他一眼，“你师父呢？”

　　小端子这一眼吓得直哆嗦，“我师父被人打晕在马厩里了。”他颤抖着说道，若不是师父用清马粪威胁他，他打死也不来。

　　顾老爷头疼，被谁打了？这府里这么不安全了吗？却听小端子又道：“马厩西边逮住个小偷，正要翻墙出去，从他身上搜出不少东西，查证后，是二夫人房里的。”

　　顾老爷本就气极，如此一听，更是火上浇油，“反了天了，把人送交官府，谢管家，再去看看屋子里少了什么？一齐上报，绝不轻饶。”

　　宋姨娘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顾然尽收眼底，这宋姨娘是个财迷，背地里一直变卖顾府家当，赚来的钱都入了自己的小金库，每月最后一天，她便会安排人来取东西，而昨天正好是月末。原剧情里，正是周老二撞破了这件事情，顾老爷震怒，还在宋姨娘房里搜出了一些特殊物件儿，只不过那时，原主已经废了，顾辰是顾家唯一的希望，顾老爷这才放了宋姨娘一马，只打了顿板子了事。

　　顾然知道这点，才故意让周老二去马厩躺着，想着若是奏效，能让这女人挨上一顿板子，也不错。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的意料。

　　宋姨娘做下的勾当很快就被顾老爷弄得一清二楚了，还有了意外收获，当下人从她房里搜出巫蛊人偶，并递交到顾老爷手中时，后者看她的眼神已不像是在看活物了。

　　“贱人！”顾老爷恶狠狠地憋出两个字。

　　顾然拉长个脖子去看，他虽然一早知道会搜出这种东西，可是他毕竟从未见过，不免有些好奇，毕竟那可是用来诅咒他的。

　　他瞥见顾老爷手中的那个人偶，皱皱巴巴，做工粗糙，看起来臃肿丑陋，“怎么看起来像个老头啊？”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觉得这娃娃做的太不走心了。

　　他本是无心一句话，落入顾老爷耳中，却是别样滋味，“你这是咒我死呢？”顾老爷勃然大怒，人偶被用力甩出，砸在她的脸上。“来人，把她送去西北的庄子，这辈子不用再回来了，对外就称病死了。”

　　“我不要去，放开我，老爷，你原谅我！”宋姨娘彻底没了姿态，哭得凄惨不已，“我不要去那个鬼地方，连死了都没人知道，我愿意为奴为婢……”

　　然而，顾老爷已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让人堵了嘴，拖了出去。

　　“父亲！”顾辰实在不忍，向父亲开口。

　　顾老爷冷冷瞥了他一眼，“辰儿，为何她会在你的屋里……”

　　顾辰心中一凛，父亲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阴寒而狠戾，似乎只要他的回答稍不如意，便会毫不留情地吞噬他。

　　“姨娘做出这等丑事，玷污了我顾氏门楣，辰儿亦是震惊不已，心如刀绞，父亲是顾氏，是我等的依仗，还请父亲保重身体！”他是第一次称呼她为姨娘，事实尽在眼前，他只能选择与她撇清关系，短短一句震惊不已，便表明自己毫不知情。

　　他心里仇恨的种子开始发芽，恨她出身太低，害他出生就顶着庶子的头衔，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努力让众人看到他的光芒，她又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居然还在他的屋子里，让他百口莫辩。

　　他自知此时怎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索性表明心迹，他和父亲是站在一边的。

　　顾然看着泣不成声，还满眼虔诚地看着顾老爷的顾辰，心中嗤笑，顾辰羽翼未丰，当即便选择了自保，真是果断！

　　他又看了看顾老爷，果然，对方眼中的戾气逐渐缓和下来。其实那巫蛊娃娃背后贴的是顾然的生辰八字，只是顾老爷已经先入为主，或者压根儿就不想给她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