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给青云殇跟达瓦顿珠两人提供了一个马车。大雨让山路泥泞不堪,好在马车可以遮风挡雨,青云殇坐在马车里,想着:“有飞将军在,他一定能给丈夫王雄求情。”
正盘算着,达瓦就碰到了黑水坝的丹丘生。
几人一番寒暄,丹丘生时而严肃时而焦急,进而一丝凛然。
丹丘生前半生大部分时间在九顶山度过。尽管这里存在巨龙的传说,但是他相信人类钢铁的力量,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不管是传说中的青龙、白虎,或者天上飞的朱雀等其他怪兽,只要是血肉之躯,那么人类一定能给其致命一击。
从小到大,丹丘生对冶金术情有独钟,而且对刀、枪、棍、耙、斧、钺、戟等兵器颇有研究,而他随身携带的就是一把在蚩尤城云雾山游历时请当地一名铁匠打造的神剑。蚕丛身上的武艺就是跟丹老学的,而这,也就是飞将军之所以要青云殇带上丹老的原因。
丹老年轻时候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15年前,同样参加过“血脉大战”的局部战争,并在大战中斩杀5人,在雍湖附近,他被编入什邡古城魏楚恒大将军麾下,等到他们进入桂圆桥时,大战已经结束。
大名鼎鼎的飞将军受邀去到了营盘山,青酆大帝在宝墩新城正式问鼎,历时3年的“血脉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于是,他跟其他士兵一样,并没有见到飞将军或青酆大帝等当时的风云人物。解鞍卸甲后,他在大山深处躬耕陇田,并结识了“阿木”这个憨厚莽汉,当时,他带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子。
没想到,蚕丛的父亲居然就是人人传颂的飞将军。
达瓦顿珠说道:“的确,他就是飞将军。我跟酋长一样,此前也不知晓。”丹丘生想到飞将军居然放弃了光明的前途,隐姓埋名于深山,吓得一身冷汗,惊讶道:“先民说,真正的隐者都藏在名山大川之中,看来这话不假。”想到这些年来,跟阿木秉烛夜谈,推杯换盏,汗颜至极,感叹道:“这十多年来,我简直有眼无珠。”
青云殇一阵笑谑。
当他得知,马车里坐的就是青酆大帝的长女——长公主青云殇时,丹丘生凛然道:“您是王雄将军的夫人?哇,我尊敬夫人,您有纯正的皇室血脉,青酆大帝的事迹让整个都广平原肃然起敬。”
达瓦顿珠说道:“飞将军吩咐我们,一定要将长公主送到宝墩新城。”
丹丘生正经说道:“能够护送长公主回宝墩新城,是我们的荣幸。飞将军信得过我,我一定会给您伺候好了。”
长公主直接回应道:“这是我的荣幸。”
彼此熟络后,丹丘生跟达瓦打趣说道:“平生第一大爱好就是酒,先民说,遥知天涯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达瓦听他文邹邹的,赶紧退到一边。
青云殇则拂袖笑道:“到了宝墩城,绝对让你醉上三天三夜。”
而在去宝墩新城的路线选择上,他们出现了分歧。如果向东,就要穿过摩天岭,渡过白水江,直达龙门山,迈过龙门山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只要穿过什邡古城,进入先民打造的金龙大道,再向南走,就会抵达宝墩新城。
另一条是水路,沿着岷江顺流而下,就会到达岷江出山口,到达芒城。而芒城到宝墩新城,一路都是康庄大道。当然,现在水路很危险,如果三人都骑马,就要越过四姑娘山。只是四姑娘山山路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临之目眩。
这无疑增加了难度。
丹丘生说道:“长公主,咱们走桂圆桥方向吧,时间虽然多出三五天。但是一路畅通无阻,而且什邡古城丁坤国王假若知道长公主来了,一定会设下佳肴珍馐款待您,您会得到应有的尊重。”
长公主却踌躇难决。本意上,她想去芒城一趟,芒城古城李文鼎家族,势力庞大。其长子李佳杰,次子李佳奇在“血脉大战”后表现突出。
十多年来,自从飞将军归隐后,芒城李氏兄弟不断攻城掠地,征服了不少地区。李文鼎借着岷江这条黄金水道,几十年来,积累了巨额财富。近些年,更是纳妾不少,生了一箩筐后代。
在政治归宿问题上,财大气粗的李文鼎一直模棱两可,嚣张跋扈的他,这些年更是不将其他家族放在眼里。依照几百年来的传统,他们应该效忠营盘山的诸葛皇族。可是,随着岷江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财富,他越发膨胀了,李文鼎最著名的口头禅就是:“岷江河里流淌的全都是黄金。”而随着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崛起,李文鼎城主更加不可一世。
丹丘生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达瓦顿珠说道:“公主殿下。雨季以来,岷江水位太高,两岸河堤被淹没,那条路危险得紧。如果你实在要去芒城,咱们可以去完宝墩新城后,再陪你走一趟。”
长公主点头称是。
第三天,天地一片澄明,偶有清风拂柳。青云殇从乘舆中出来,驾着大黑马,遥见天晴气爽,心情豁然开朗。
丹丘生拿过酒壶,猛然喝了一口,大咧咧问道:“听说你此前是金龟包部落的山民,为何融入了波西部落呢?”
达瓦顿珠道:“十二年前,我们部落被昌隆将军击败后,许多人去到了平原。当年,什邡古城百废待兴,宝墩新城欣欣向荣,机会更多,相当一部分人在当地安居落业。至于我嘛?我喜欢大山里安逸的生活,我敬奉山神、火神、灶神,而且,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有神树崇拜,因此我留了下来。”
丹丘生说道:“可是,这几百年来,平原地区比山区更加适合生存,他们建立的城邦让人叹为观止。”
达瓦顿珠说道:“是啊,这就是我之所以自动请缨,护送长公主的原因。酋长也跟我说了,让我去寻找更大的机会。你呢?我看你十多年来,一直在摆弄你的铁剑,其实,像你这种具备高超剑术的武士,不该屈才于山区。”
丹丘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年轻的时候他还有两把刷子,现在上了年纪只能算是个花架子,不值一哂,于是感叹道:“今非昔比,粗糙了,粗糙了,那些花拳绣腿纯粹打发时间。我喜欢兵器,更喜欢酒。不过,关于上古神兵,我倒是了解一二。”
达瓦顿珠从小对剑术热衷得很,可惜苦无良师,于是饶有兴趣问道:“天下最厉害的兵器是啥呢?”
丹丘生泯了一口酒,望着千山碧水,飞鸟掠影,说道:“这天下至强至刚之物,当然是天启纪元时期女娲娘娘用三昧真火炼就的五色石,娘娘在补天之后,遗留了一块五色石在人间,这颗石头蕴含天地间最为强大的五种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女娲娘娘重返神界后,后来的人类共主,集99位冶炼大师,再在火神的帮主下,将五色石,锻造成了五根权利之杖。”
达瓦顿珠惊讶说道:“你意思就是说,天下最强的圣物,就是五根权利之杖?”
丹丘生越发自信起来,因为他总算找到了知己,于是格外卖力地说道:“是的,其实火神祝融也是听从女娲娘娘的安排,利用九天玄火锻造了五根权利之杖,目的就是为了平衡各个种族的力量。据说,几千几万年前,这个世界不只有人类,还有其他种族存在。当时战火纷飞,整个大地硝烟滚滚。”
达瓦第一次听说,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种族,问道:“你说有哪几个族类呢?”
丹丘生说道:“具体我也不懂,有些种族已经灭绝了。上古天书《山海经》中记载: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其腹化为此神。女娲就是神族。”然后他又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根据先民代代相传,除了神族以外,当时还有龙族、巫族、鬼族和妖族。五根权力之杖就分别属于各族的最高权力者拥有。”
达瓦说道:“是哪五根呢?他们之间有何区别?”
丹丘生说道:“第一根是黄金权杖,拥有最强的金之力,第二根是青铜权杖,拥有最强的土之力,第三根是水之力的白银权杖,第四根是火之力的黑铁权杖,第五根是木之力的钰铝权杖。话说,五根权杖,相生相克,任何一根,都拥有统治世界的权力。”
达瓦顿珠惊叹的无以复加,他问道:“可是,五大王国拥有几百上千年的历史,没有哪座城邦的国王展示过权杖啊。”
丹丘生不屑说道:“所以嘛,这就是为何人类之所以分崩离析的原因,因为五根权杖消失了,任何一位城主都没有绝对的统治力。”
听到这里,青云殇心里讶然,近些年来,她已经很少听过权力神杖的传说了。此刻突然听到丹老先生说起,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
她的父亲青酆大帝,一辈子都跟权力之杖纠缠不清。
青酆大帝,几十年来,能征善战,在他戎马生涯中,每到一个新的地界,首先必须打探权杖的下落,因为他明白,拥有了权杖,也就拥有权利。“血脉大战”后期,当他听说黄金权杖出现在龙泉山岷江流域时,他更是趋之若鹜,可惜,像此前无数次遇到过的情况一样,最后总是失之交臂。
眼看年华老去,竹篮打水一场空,青酆大帝似乎突然醒悟一般,他感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最后,他忘却了权杖,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建立城邦之上。当他看过了营盘山七星宫殿的辉煌,什邡古城紫薇星宫的庄严后,他就立志于建立一座更伟大的城池,而这也就是宝墩新城最初的构想。
青云殇听到丹丘生突然停下来,于是说道:“听说,人们在灵山十巫手上看到过白银权杖。而这却是古蜀大陆最近一次关于权杖的传闻。”
丹丘生悠往地说道:“是的,数千年来,在人类历史长河里,在普通人短短百年时光中,绝大多数人只听过权杖的传说,而能够见到一根权杖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青云殇公主好奇问道:“难道上个纪元里,那些先贤都没见过吗?比如神农氏、颛顼大帝、虞舜等!”
丹老沉吟说道:“没有记载过。上个纪元里的《大禹天书》,里面也是告诉人们如何治理水患,记录大江大河地理位置等。再说即便这些大圣贤见过,这种具备绝对统治力的圣器,他们也一定带走或封印了。因为如果没有高尚道德,其他人拿了只会带来灾难。我还听说黄帝时期的轩辕剑,就被带入了仙界,因为它不属于人类。”
达瓦顿珠惊讶道:“我认为,这些神圣的圣器一定藏在山河之中,先民既然打造出来,就一定具有特殊含义。”
青云殇则陷入沉默中。
三天后,大雨倾盆,丹丘生和达瓦穿上了防雨的蓑衣,带上了斗笠,他们此时正好到了龙门山。在空旷的入山口位置,他们见到了许多难民,有些人看到青云殇的马车,于是劝慰道:“我劝你们打道回府。整个平原地区今年水灾不断,许多城池被淹没了。水神的愤怒依旧在持续,我此前信奉山神、信奉火神。因此,我们选择了回来。大山将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整个平原都将被水淹没。”
对此,青云上三人面面相觑,丹丘生的脸被雨水打湿,达瓦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当青云殇打算让他们休息片刻时,马车的一侧车轱辘陷进了深坑。
丹丘生遗憾道:“晦气,晦气。”
青云殇撑着油纸伞,踱到了马车外,达瓦顿珠看到长公主站在雨水之中,抱歉道:“长公主,都怪我没有看路,做事太粗心。”
青云殇瞧着路面崎岖不平,到处都是水坑,于是安慰道:“你无需自责,天公不作美,这个情况谁都无法预料。”
丹丘生蹲在地上,用手趴着,说道:“车辋陷进沟里,然后车辐断了2根,问题不大。”达瓦顿珠跑到马车后方,大叫道:“我去后面推。”
青云殇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她说道:“很好,咱们赶紧修好吧。我们不会退缩,就算前路坎坷,咱们砥砺前行。”
此时,他们三人看到,许多村民、无家可归者、难民匍匐在道路两边,向诸神祈祷。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想来,大雨摧毁了他们的房屋和田地,他们只能沿路乞讨,大概很多年前,他们就是从山里出去的原住民。
不一会,一匹瘦马拉着一架板车,从对面行驶过来,一对农民一前一后,女的挎着深灰布袋,蓬头垢面,男的则披着粗增大衣,拿着一根马鞭。板车上打造了一个像囚车似的木栅栏,上面铺着一块挡水毛毡,毛毡下是一个稚嫩的小孩,小孩瞪着灰溜溜地眼珠打量着青云殇,小孩泣下沾襟,衣不遮体,显然是饿了,大哭大闹被母亲训斥过。
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穿着如此奢华的贵族女子。
青云殇恻隐之心大甚,于是叫住了这对蹒跚的农民,给了他们一些盘缠,顺便拿了两块面包丢给小孩。难民磕头如捣蒜:“好人多福!尊敬的夫人,愿你心想事成。”小孩则像是一个躲在洞里的老鼠,拿着面包瘪瘪嗦嗦,缩在黑暗角落里啃着。
青云殇望着一家三口的离去,心里一阵颓败,她想着,也不知道飞将军要跟巫师司马长鸿说些什么,难道他们真的能向上天祈福,祈求诸神停下这连绵不绝的雨吗?
从那个楚楚可怜的孩子眼中,她仿佛看到了小小的身影,也不知道小小和蚕丛那小子咋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