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珊棠静静听着，手上动作不停，洗衣粉沫在水里晕开，仿若思绪飘荡。二妞胳膊肘轻碰她，小声问：“姐，大娘们说的，是村头做木活的何大爷家吧？”

　　“应该是。”

　　“我咋都不知道他家还有个孙子？”

　　周珊棠家发豆芽拿去集市卖，木屑常从何大爷家拿，两家熟络。何大爷这孙子，周珊棠刚穿越时见过，比她大几岁。当年征兵，何大爷家独苗一个，儿子儿媳又不在了，囊中羞涩没钱打点，孙子就被强征入伍。去了第二年，传信说战死，没成想多年后竟还活着，眼瞅着就要回来了。周珊棠由衷的为大爷高兴，仿若自己家中有喜事一般。姐妹俩洗完衣服，跟大娘们打过招呼，唤来弟弟，端盆、挑担，趁着月色，缓缓返程归家。

　　“哎，要说二河家这几年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俩闺女孝顺懂事，还添了个儿子。老大家那女婿，听说考上童生，往后要考秀才呢，真考上了，周家大妞可就是秀才娘子咯，好日子在后头喽！”黄大婶扯着嗓子念叨，几个还没走的村民在旁附和。彼时，棠儿姐妹俩已走远，并未听到这番议论，身影隐没在夜色，朝家中温暖灯火行去。

　　天色才泛起鱼肚白，轻柔的曙光如薄纱般，悄然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简陋的屋内。周珊棠就像被上了发条的闹钟，一骨碌从吱呀作响的床板上翻起身来。今儿个周二河背上行囊、拿好猎具，准备进山打猎，他身板挺直，将猎刀小心别在腰间，冲周珊棠扬了扬下巴：“闺女，爹今儿个进山，争取打些大货，给咱家改善改善伙食。”周珊棠笑着点头：“爹，您一路小心。”心里早有盘算，自己便不跟着去了，想着把前天精心发好的豆芽挑到集市售卖，多少能换些零碎银子，给家里添置些油盐酱醋，补贴家用。

　　周珊棠趿拉着布鞋，快步走到水盆前，凉水在晨光映照下泛着微光，她舀起一捧，扑在脸上，激得瞬间清醒。简单梳理了头发，拿根木簪随意一别，收拾一番，便一头扎进灶房忙活早饭。此时，周氏也没闲着，在门口那爬满翠绿藤蔓、硕果累累的葡萄架下，弯腰弓背忙活拔豆芽。连着几日没打理，豆芽跟比赛似的，密密麻麻冒了不少。眼下正值农忙，家中菜园疏于照料，蔬菜稀缺得很，这些水灵灵的豆芽运到集市，虽说卖不了大钱，可好歹能换几个铜板，正所谓“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能解燃眉之急。

　　吃完早饭，周珊棠灌上一竹筒清凉井水，周氏则抬手抹了抹嘴，顺手将桌上散落的饭粒拢到一处，随后领着周珊棠往外走。临出门，周氏还不忘扭头叮嘱二妞：“二妞啊，你在家可得看好弟弟，别让他到处乱跑、闯祸，乖乖的，下午娘给你们买糖吃。”周氏微微弯下腰，手指轻轻点了点二妞的鼻头。

　　“娘，知道了，您就放心去吧，路上可千万小心。”二妞脆生生地应道，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乖巧极了，还上前贴心地帮周氏扯了扯衣角，把褶皱抚平。

　　村口停着几辆牛车，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丝丝缕缕萦绕在牛车四周，车上已坐了些附近村子里准备去集市做买卖的乡亲。大伙都深谙“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出门都早，牛车不大，众人挤一挤，勉强能坐下十来个人。带着货物的，大件小件不是稳稳抱在怀里，就是结结实实背在背上。像周珊棠家，母女俩加那两大筐豆芽，分量不轻，得付五个铜板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