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没有礼貌，见到长辈都不懂得打招呼，看来安如梦没能教好你，青山精神病院也没能教好你。”

　　黑黑瘦瘦的封老太太双手拄着拐杖，穿着深色旗袍，披着珠光宝气，如同太后一般坐在沙发正中央，丝毫没有掩饰她对封芷的嫌弃。

　　“像你这种无药可救的坏种，也许应该在精神病院待一辈子。”

　　封芷站在吊灯下方，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只是左右张望：“我妈妈呢？”

　　封老太太口气淡漠：“你爸爸妈妈今天上午去帝都参加慈善活动，要过几天才回唐城。”

　　“他们叮嘱你回来之后要向诺诺学习，当个孝顺的好孩子。”

　　“你的三位哥哥也在外面忙正事，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家。”

　　“你先认识你的妹妹诺诺。”

　　封思诺一直温驯地偎依在老太太身边，给老太太按摩腿部。

　　听到这里，她才娇娇怯怯地道：“姐姐长得好漂亮啊，比我漂亮多了。”

　　瓷白的肌肤。

　　明净的猫眼。

　　高挑的身段。

　　标准的鹅蛋脸配上挺直、立体的鼻子和玫瑰般的红唇，不施粉黛就已经足够美貌。

　　连从小到大都是校花的她都有几分妒忌。

　　封芷收回目光，瞥了封思诺一眼：“我确实长得比你漂亮多了。”

　　封思诺的眼底闪过一抹怒火：“……”

　　这个女人刚回家，就敢顶撞她？

　　她现在就让对方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于是她忽闪着大大的眼睛，往老太太的怀里缩了缩，用略带颤抖的口气道：“姐姐，听说你小时候想烧死爸爸，才被家里送进精神病院。”

　　“这是真的吗？”

　　封家佣人都是最近十年入职的，并不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蓦然听到封思诺所言，惊得瞳孔就是一震。

　　大小姐看起来那么优雅，完全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然而封芷的回答马上就震裂了她们的三观。

　　“是真的。”

　　真是个蠢货。

　　掩饰都不会。

　　封思诺在心里偷笑着，做出怕怕的表情：“爸爸那么好，你为什么想烧死爸爸？”

　　封芷：“因为他打了……”

　　封老太太突然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后悔了吗？”

　　封芷疑惑：“后悔什么？”

　　封老太太：“后悔当年差点烧死你爸爸。”

　　封芷：“后悔了。”

　　封老太太面露得色，刚想教训封芷几句。

　　就听封芷略带遗憾地道：“我当时没有经验，应该把窗户关死或者在窗户下面放几块大石头，这样爸爸就不能通过跳窗逃生了。”

　　全场死寂。

　　佣人们看着封芷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悚然。

　　封老太太气得面庞涨红，声音颤抖：“你、你你你这个不知悔改的东西……”

　　封思诺见状赶紧去顺老太太的胸口，轻声安慰：“奶奶，您别生气，姐姐只是说说气话而已，她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你说错了。”封芷认真地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看看她！”封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定她心里还想着怎么烧死我……”

　　封芷摇头：“我没有想过烧死奶奶，我只想过奶奶早点死掉就好了。”

　　封老太太气得眼白一翻，差点晕死过去：“你你你你……”

　　封思诺在心里偷笑，继续扮演老好人：“奶奶，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宽宏大量啊，不要跟姐姐计较。”

　　“姐姐多住几天，跟奶奶熟了以后也一定会喜欢奶奶的。”

　　说罢她抱起旁边的小猪玩偶，上前几步，伸出青葱小手：“欢迎姐姐回家！”

　　“这只玩偶是我特意为姐姐定制的礼物，希望姐姐喜欢。”

　　封芷没有理她，只是看着墙上的全家福，若有所思。

　　封思诺等了一会都没能等到封芷的回应，不禁红了眼睛，抽着鼻子道：“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封芷收回目光：“我确实不喜欢你。”

　　眼看封思诺就要哭出来了。

　　封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用拐杖敲着地面道：“封芷，你目无长辈就算了，但诺诺是你的妹妹，年纪又这么小，你怎么能对妹妹这么没礼貌？”

　　“奶奶你说错了。”封芷严肃地道，“她是封家收养的孩子，不是我的妹妹。”

　　这话一出。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佣人们看着封思诺的目光都带上了惊讶。

　　二小姐这么受宠，居然是收养的？

　　封思诺脸色发白，身体如遭重击，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没几步就撞到茶几。

　　“哎哟”一声。

　　她与玩偶一起跌倒在地上，眼泪都流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

　　她低声抽泣。

　　“这么多年来，我在家里过着锦衣玉食、倍受疼爱的生活，姐姐却在精神病院里过着没有自由、天天吃药的苦日子，不欢迎我也是应该的……”

　　封芷纠正她：“我确实不欢迎你。”

　　“但我在精神病院过得并不苦，也没有天天吃药。”

　　封思诺眨了眨眼，“哇”地哭出声来：“既然姐姐不想要我这个妹妹，我、我现在就搬出去，不碍姐姐的眼……”

　　“好。”封芷点头，“你现在就搬出去，不要碍我的眼。”

　　封思诺听得就是一呆：“……”

　　佣人们也愣住了：“……”

　　大小姐怎么回事？

　　二小姐只是说句客套话而已，她怎么还接上了这茬？

　　这不是让二小姐难堪吗？

　　封老太太再度震怒，拐杖砸得地板“咚咚”作响。

　　“封芷，你别忘了你回家的条件就是不能欺负诺诺！”

　　“《保证不欺负封思诺的承诺书》第一条就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封雪诺并非封家亲生的事情，你违约了……”

　　“我没有违约。”封芷打断老太太的话，“我没有签署那份承诺书。”

　　封老太太目光凌厉地看向站得有点远并努力缩成一团的严律师。

　　“严律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律师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背上的狗皮膏药，脑海中又响起封芷在青山精神病院会客室对他说的话。

　　“严律师高声说话，举止傲慢，刺激到了这里的病人，故而被对方用钢笔刺伤手背，与我无关。”

　　“如果严律师非要指控我故意伤害，还请院长和心理医生帮我做证，是严律师恶意陷害我。”

　　“严律师，没有我陪同，你独自走出这扇门的话会被这里的病人打死哦，我建议你立刻签署这份出院同意书，让我保护你活着走出精神病院。”

　　“你知道的，精神病人打死人，不用坐牢。”

　　就连院长和心理医生都劝他赶紧签了封芷的出院同意书，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虽然他现在已经安全。

　　但封芷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却如同附骨之疽，无法消抹……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跟疯芷打交道了。

　　“老太太，我觉得大小姐知书达理，乖巧懂事，根本没有必要签署那份承诺书。”

　　他小心翼翼地道，“所以我就、就没有让她签……”

　　“严律师，我们每年给你那么多律师费，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吗？”封老太太震怒，拐杖再次砸得地面“咚咚”作响，“你立刻让封芷补签承诺书，不然我们……”

　　“老太太，所里突然有急事，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严律师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屏幕后就匆匆往外走。

　　“您有什么事，晚点可以跟我的助理联系。”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

　　“这个只知道收钱的混账！”

　　封老太太恼怒地骂了一句，目光又刺向封芷，“就算你没有签署承诺书，也不能欺负诺诺……”

　　“我没有欺负她。”封芷认真地道，“是她主动说她要搬出去的，说到就要做到，不然就是骗人。”

　　“骗人要受到惩罚。”

　　佣人听得眼睛都直了：“……”

　　就算二小姐不是封家亲生的。

　　她也不能这样刁难二小姐啊，太过分了……

　　“你就是在欺负诺诺！”

　　封老太太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说话这么放肆，气得头顶的怒火从一米窜到三米，“诺诺跟你握手你不理，送你礼物你也不知道感谢，还把她推倒……”

　　她话没说完。

　　封芷就侧走几步，把刚刚被佣人扶起来的封思诺推倒。

　　“奶奶说我推倒她，我就推倒她。”

　　封老太太震惊：“……”

　　佣人震惊：“……”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病吧？

　　哪里有人这样曲解别人的意思，还直接上手？

　　封思诺被推得摔倒在茶几上，后背撞到果盘、水杯、烟灰缸等。

　　后背疼得厉害。

　　还有一把水果刀贴着她的脸颊，差点刺到她。

　　她吓得哭出声来：“既然姐姐这么讨厌我，还打我，我、我现在就离开……”

　　“叭！”

　　话没说完，她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