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朱标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原本精神的神情瞬间松弛下来,身子都有些瘫软,不自主地靠住桌子。
“殿下,您没事吧,要不要臣叫太医过来?”李景隆心中一紧,赶紧扶住朱标。
“不用、不用。”朱标喘着气,头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虚汗。
李景隆听见朱标的语气十分坚决,也只叹口气,坐了回去。
“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啊。”李景隆真心说道。
“我也想,但是做不到啊,九江,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难吗?”朱标苦笑两声。
“殿下每日为国事而操劳,群臣有目共睹。”李景隆转了转眼睛,突然朝朱标凑近了几分。
“微臣在近郊有处庄园,景色甚美,太子何不去修养修养?”
“这——”
“哎呀,殿下疲劳过度,适当休息是应该的,朝事是永远做不完的。”
朱标沉默片刻,最终拒绝了。
“算了,我明日就要去陕西巡视了,等回来再说吧。”
朱标轻抿了一口杯中美酒,问道:“九江,说实话,孤这心里有些不踏实。”
“哦?殿下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九江听听,很多事说出来就没事了。”
“唉,孤总有种预感,此行去陕西,会出事。”朱标眉头紧锁。
“那——要不咱们别去了呗?”李景隆起身给朱标添满酒,试探地问道。
“不行啊,二弟在西安做的混账事太多了,最近边关不稳,他还是边塞藩王,不能急着召回,但除了父皇,也就只有我的话他会听,总不能父皇亲自去吧?”
“这样啊......”李景隆思忖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
“殿下,微臣听说最近大街上,有个面具老者在摆摊帮人算卦,而且极为灵验,不如我们也去算一卦?”
朱标闻言,心中一动,眼睛微微亮起。
“嗯!你这么一说,孤也好久没有微服私访了,来人,准备衣服!”
说着,两人换上一身便服,朱标在李景隆的带领下,朝着那面具道人的摊位走去。
大雨停歇之后,眼看着太阳再度透过云层照亮地面,不少商贩心里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把自己的摊子支开,大街上又恢复了之前热闹的景象。
而在大街的尽头,有一位戴着面具的老者盘膝而坐,他的身边矗立着一杆太极图,上书“卜卦”二字。
李景隆来到面具人面前,拱手行礼道:“老人家,我身边这位,是我们家的大少爷,他最近要去一趟陕西处理生意上的问题,不知此行,凶吉如何?”
面具老人闻言,缓缓转头,那精亮的眼眸透过面具上的孔洞,将太子朱标收入眼中,随即伸出手,示意朱标将手递过来。
朱标微眯了下眼睛,将手递到老者手上。
说实话,由于父皇朱元璋的影响,他也不太相信这卜卦之说,这次过来,也只是为了安自己的心。
按那些宫中侍读的说法,自己衣着华贵,这面具老者应该会往好处说,讨自己一个欢喜......
不料,老者摸了摸朱标的手后,淡淡道:“公子此行,必有大灾。”
什么!
朱标的眉头一下子就紧锁起来,李景隆心中暗道不好。
“老人家,我们公子身份尊贵,镖卫众多,你莫不是在说笑?”
而朱标的眉头突然紧锁,并不是因为老者说的那句话。
而是他的声音,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者呵呵一笑,道:“当年大唐李建成身为太子,身边也有护卫,不还是在玄武门被秦王一箭致命?”
李景隆被这话吓了一跳,悄咪咪地看一眼朱标的脸色。
嗯——朱标沉思中。
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咂巴了两下嘴巴,继续问道:“那你说,这灾如何解啊?”
“解灾?”老道捂紧了脸上的面具,叹了口气道:“此灾无解。”
“嘶——”李景隆嘴角抽搐了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看向一旁的朱标,双手一摊。
“大少爷,您看这——?”
朱标思索半天,也想不起这老者的声音到底像谁,只好作罢。
至于他之后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哈哈,一个老者,又懂些什么?
“呵呵,无妨。”朱标摆摆手,面无异色。
“老先生,既然此灾无法躲过,那我们就先走了。”说着,两人就要离开。
这时,老者却叫停了他们。
“等等!”
“您还有事吗?”朱标回头,疑惑地问道。
“这个,你拿着吧。”面具老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金疮药粉,扔给了朱标,李景隆顺势接住。
“把这药粉随身携带,或许有用。”老者声音幽幽。
“多谢了。”朱标接过药粉,朝老者拱手道谢,留下李景隆付药钱。
李景隆扔下一锭银子后,快速跟上朱标的脚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老者面具下的眼神极其复杂。
“太子啊,此为汝之命数,确实无解灾之法,当年你为我仗义执言过,这包药,也算偿还恩情了。”
太子府,朱允熥别院。
这里没有太监,没有宫女,只有一个十四五岁孩子勤劳的身影。
“呼呼呼呼——终于浇好了。”朱允熥满头大汗,放下了手中的水桶。
院子里,有两块他自己开辟的农田,里面种着各种蔬菜。
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口水井,那是平时浇水用的,自己可是求了李景隆好久,他才冒着被吕氏发现的风险,派人给自己挖的。
此时,房檐上住着的几只燕子正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朱允熥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汗,颇为满足地坐在门沿上。
俨然一幅田园静好的场面。
但是这幅场景的背后,是无法言说的泪。
要是太子府肯供给他足量的,安全的饭食,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何必这般自给自足?
到这儿之后,吕氏每天派人送来的饭菜,加起来只有区区小半碗。
这对于正在成长期的孩子而言,够吃吗?
丹苏哥哥说得对,那个女人对自己而言,绝不是好人!
朱允熥看了看自己手上厚实的老茧,想起父亲今日的冷淡,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
他看着逐渐沉暮的天色,有些哽咽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苏哥哥,你离开时说的话我都记得,现在熥儿和李表哥关系很好,各家的经典熥儿也在学习,熥儿的身体也结实,没有被那些家伙养废掉,熥儿,熥儿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