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之后的路途中,谢言韫没有再说话。
故灵君也没有在意,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继续兴致勃勃地给谢言韫投喂糕点。
谢言韫虽然有些气恼故灵君一开始没说明白自己是周国人,还有意无意引他往齐国京城千金的方向去猜……
可面对美味的糕点,谢言韫还是没有抵抗得住诱惑。
心中默念着“糕点无罪”的谢言韫,一口又一口地吃完了一碟子的八珍糕。
等糕点吃完后,谢言韫心里的闷气也消了大半。
秦灵就算欺瞒了他,可在鬼市救他于危难是事实,这一个月以来,帮他治伤、调养身体、照顾吃穿,还帮他打探到了祖父未死的好消息……
祖父曾说过,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就算秦灵是周国人,可她帮了自己很多忙,谢言韫是无论如何也恼恨不起来她的。
而且,秦灵是个江湖人士,随长辈走南闯北,对于国与国之间的纠纷和摩擦想必也不甚在意。
“其实,秦灵也不算骗了我,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自己是齐国人,明明她的言语之间,没有一点对齐国和齐国皇帝有半点维护和尊崇。”谢言韫心里这般想着,也就释然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马车外响起方明琼的声音。
故灵君将谢言韫重新抱入怀中,然后一并走下马车。
谢言韫蒙着眼布,看不清四周的环境,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他们好像进了一处宅子里面。
在宅子里面七拐八绕的,最终好像停在了一间柴房前。
“这是哪里?”
四周静悄悄的,若不是他被故灵君稳稳地抱在怀里,都感觉不到附近有人的存在。
“顺郡王府。”
故灵君轻飘飘的四个字,却让谢言韫脑子一懵。
谢言韫语气急切地询问:“这里是顺郡王府?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来这里……”
“噗嗤”一声,故灵君忽然笑出声来。
“我说什么你就信呐?不逗你了,这里不是顺郡王府,只是我名下的一处宅子罢了,不过面前柴房里面却是关押着一位鬼市上的大人物呢。”
谢言韫试探一问:“不会真是顺郡王吧?”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澜之聪慧。”故灵君夸奖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方明琼打开柴房的门。
方明琼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柴房的门,随后便从里面拖拽出一个浑身血水,不似人形般的干瘪‘肉球’。
之所以说是干瘪的,那是因为原本肥胖的身躯被一刀一刀的割掉了肥肉,身上还有数不尽的鞭伤,下体的某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脸上的眼眶“窟窿”空洞洞的,浑身像是从血海里捞出,很是渗人。
此人便是当日在鬼市拍卖下谢言韫的顺郡王。
拖拽中,只剩下半口气的顺郡王被迫清醒了过来,可早已被下毒的他,此时只能发出“呜呜”声。
手脚全废,只能如同一条蛆虫般蠕动着。
“真的是他吗?顺郡王?”谢言韫不确定地轻喊了一声。
唯一还算完好的耳朵,此时听出了是谢言韫的声音,于是顺郡王的挣扎呜咽声更大了。
“当日我下了毒,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后来被人发现时,连宫中太医都只能勉强吊住他的命,他就被当成一团烂肉丢回了顺郡王府。”
“顺郡王不得人心,经常打杀府中奴才,连顺郡王妃都无法幸免,在确定他命不久矣后,顺郡王妃便收拢郡王府权势,并将顺郡王丢在一边自生自灭了。”
提及那位顺郡王妃时,故灵君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现任的顺郡王妃并不是第一任的顺郡王妃,她前头有四个姐姐都先后嫁进顺郡王府,可不出两年,全都‘病故’了。
只有这位顺郡王妃,坚持了整整十年。
在故灵君命人秘密带出顺郡王时,让人检查了一遍顺郡王的身体,发现他的体内还有一种潜伏极深的毒。
这种毒通常时候不会发作,只会慢慢蚕食生机,使人失眠易躁易怒,如果醉酒时,一不小心,就会造成过量暴饮的猝死假象。
而顺郡王,正好是个酒鬼。
“所以,现在顺郡王府可没人会管他了,我才能那么轻松地将人给‘请’出来。”
在听到是故灵君给他下毒的凶手,顺郡王先是愤怒不已,紧接着便被如潮水般的恐惧侵袭:“呜呜呜……”放过我!求求你了!
可惜,顺郡王的求饶,故灵君听不懂,也不想懂。
故灵君更在意怀里的谢言韫,她放柔了声音询问:“澜之,你开心吗?”
“那晚我说过的,但凡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经故灵君一提起,谢言韫又想起半个多月前做的那次噩梦。
当时确实有一道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轻声安抚他。
后来,故灵君就以‘关心’和‘照顾’为由,堂而皇之地上了他床榻,跟他同眠。
只是……
谢言韫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世上,除了他的祖父,还会有人这般关心他,还会有人在他受人欺凌时,不顾一切的为他出气么?
“我能取下眼布看一眼么?就看一眼顺郡王的惨状解解气,我不会偷偷看你的。”
谢言韫生怕故灵君不同意,说出最后一句的保证。
故灵君笑吟吟地反问:“哦?澜之还想要偷看我长什么样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言韫脸颊微红的慌忙解释,此刻都不顾上去较真故灵君三番五次唤他的字。
之前他确实存有这样的小心思,可涉及祖父,他也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故灵君,所以只能作罢。
谢言韫以为故灵君是在转移话题,应该也是不同意自己摘下眼布的,很快就打起退堂鼓。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故灵君瞧着被她圈在怀中的谢言韫,少年垂着脑袋,很是乖巧听话的模样,开口的声音里染着几分失落,面上却竭力保持着淡然不在意。
“看吧。”
方明琼搬来了椅子,故灵君把人放在椅上,从身后取下眼布。
许久不见光的双眼,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直到故灵君的一只手横在他的眼前,遮挡了部分的光线,才觉得好受不少。
“谢谢……”谢言韫实在没想到,他就是提了一下,故灵君真的就帮他摘下眼布了。
谢言韫扭头看见了顺郡王此时的惨状,跟一条奄奄一息的老狗般,可怜又恶心,同往日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郡王爷毫无半点相像之处。
见谢言韫迟迟未开口说话,故灵君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声线放缓:“被吓到了?那是他罪有应得,敢打你的主意,若是在我的地盘,非得吊他个一年半载的命,等尝试过一百种酷刑,最后再受车裂之刑。”
明明背后女子的嘴里吐出了这般骇人听闻的话,谢言韫本该感觉到害怕的,这样危险至极的人物,谁都会本能的想要远离。
可这一刻,谢言韫却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这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谢言韫主动开口:“眼布,戴上吧。”
顺郡王的惨状他看一眼就够了,已经了却心结。
只是,预料中的眼布并没有被身后的女子重新帮他戴上,而是反问他:“澜之,你就真的不想转头看看我长什么样么?”
女子的唇瓣正贴着他的耳垂,吐气如兰,声音里带着丝丝的蛊惑。
可谢言韫的心神却是被“澜之”二字吸引了大半,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羞赧。
她又在唤他的字……
除了家人,谢言韫从未向外人透露过自己的字,因为不习惯被外人叫出来,也觉得那是要关系很好很亲密的两人,才能相互喊出口的。
可如今除了有些羞赧外,谢言韫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反而,他感觉“澜之”二字在女子的口中说出,给他带来了一种不同于家人的感觉。
那种奇异的感觉他不太理解,大脑乱糟糟的一片,无法理清思路。
就是有点……不太抵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