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空下着淅沥的小雨,我一个人游荡在火车站,闷湿嘈杂,我伸出脏兮兮的手朝过往的人乞讨着,我渴望有人能给我点钱,或者吃的,我已经饿得两眼发昏了。
米粒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蹲在马路边端着一碗泡面,吃的油光满面,哧哧作响,她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我站在她面前咽着口水就骂着,“想吃,自己去挣钱啊,双腿一张,那钱自己就来了。”
这是我走出小山村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她教会了我第一个道理,你要的,都要自己去争取,没人能帮你。
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米粒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用力吸吸因为吃泡面而有些堵塞的鼻子,一把就把我推进了厕所。
进了厕所之后,她简单给我介绍了一下规矩,她是做皮肉生意的,火车站这地界人多,来钱快。
我不懂什么是皮肉生意,在她低头冲我坏笑说只是睡一觉的时候,有些狐疑地看向了她。
“看什么看啊,你往床上一躺,最多四十分钟就赚钱了,你到底要不要自己挣钱啊?”米粒扬起脑袋像是一个老江湖一样凶着我。
我被她的气势给镇住了,怕她不带我挣钱了,连忙点着头。
看我点头之后,米粒立马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背心,还有一条短地不行的短裤让我去换上。
等我换好走出来之后,她刚从一个角落里捡起了半袋洗发水,一脸开心地把洗发水递给了我,让我赶紧洗洗。
洗好之后,她满意地告诉我,我的脸蛋,身材还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最关键的是我还年轻,多少火车站晃悠的男人就好我这口。
“大概什么价钱?”我对眼前的一切都懵懂无知,仍由着米粒这个老江湖指挥着,不过心里还是对她充满了感激,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她这么帮我,还给我衣服穿,我以前那身衣服已经脏乱地没法看了。
“五六十吧,我给你说,等你找到客人之后,交二十给巧姐,她那里有房间。”
米粒说着又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理直气壮地冲我说,“当然,你还要给我十五块,算是我的辛苦费。”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米粒,她脸上抹着粉,一说话,那劣质的粉就簌簌地往下掉。
米粒在我遇见她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教会了我第二个道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等米粒把我拾掇好之后,她就把我领出了厕所,看见男人就上去攀谈着,边谈边朝我挤眉弄眼的,而那些男人看向我的眼神也不怀好意,让我全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这时候刚刚停了一辆火车,下来了不少人,充斥在火车站里,人山人海的,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压根看不到边际。
而米粒穿梭在其中,就像是一只花蝴蝶一样妖娆,停留在各种男人面前谈笑风生。
没有一会米粒就带着一个男人走到了我的面前,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矮粗,穿着迷彩服,裤脚过长,踩满了泥水,不过他一点不在意,手中提着一个蛇皮口袋讪讪地冲我笑着,笑容中带着一些局促和狡黠。
米粒把我拉到一边给了我二十五,低声告诉我,这是进城卖草药的,被她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她讲了很久的价,才要到六十块。
午夜的欲望夹杂着周围潮湿的空气在膨胀,我低头瞥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眼睛迷离,从看到我就不曾挪开眼,我突然觉得脸烧烫,浑身不自在,在农村的时候,从来没有男人这么近距离凝视过我,他们都当我是扫把星。
米粒把我们带进巧姐的平板房的时候,巧姐正在柜台上嗑瓜子看电视,米粒把钱交给她的时候,她头都没有抬,从腰间拿出了一把钥匙甩给了米粒。
她这里是一个小旅舍,里面有几个房间。
房间里的声音无一例外都像是在忍受着无尽痛苦,就好像有人端着烛台在她们的脚底燎烤着,这种声音让我莫名的压抑恐惧。
“瓜娃子你想什么呢,快走啊……”
一听到这些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轰然爆发,我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对劲,扯着米粒的衣角紧张地问,这些人怎么叫成这样?
米粒冲我坏笑着,“别怕,一会你就知道了。”
不等我说什么,她就把我推进了一个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里,这个房间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凌乱不堪的床,床顶上吊着一盏昏暗的灯,灯的周围飞着许多飞蛾蚊子。
而那个迷彩男紧随其后,把门给紧紧关上了,随着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贪婪。
我有些害怕,本能地朝后退着,而他步步紧逼,“小妹妹,不要怕嘛。”
我突然后悔了,虽然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瑟缩着想着离开,可是还不等我开口说把钱退他,他就冲上前来。
他被我咬痛了,一个耳光就朝我扇来了,“妈的,老子花钱来找你,不是让你玩的,给我老实点,要不打死你。”
他的样子很凶狠,和刚才见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被打的我立马就老实了,身体开始发抖。
我怕。
我再傻都知道这不仅仅是睡一觉那么简单,这时我在心里恨着米粒,她教会了我第三个道理,这世上,谁也别轻易相信,包括自己。
就在我从心底涌出一丝绝望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急促而猛烈。
警察来查房了,迷彩男听到这声音之后,立马就抓起了自己的衣服要跳窗子,可是警察已经闯进来了,一把把他抓住,然后把瑟缩在床边的我给揪下了床,往我身上甩了自己的衣服,一脸嫌弃地让我穿上。
被拖到过道上之后,我才看清男的一排,女的一排都紧挨着抱头蹲在门口,红蓝相间的警灯映照在我的脸上,让我不知所措。
从警察局出来之后,米粒紧张地等在门口,一看见我就上前来拉着我左看右看,问我没事吧。
这时我已经知道我被她坑了,一把就把她推开了。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我,然后小心翼翼地朝我道歉,“我不知道警察会突然袭击,我干这个已经好几个月了,从来没有遇见这种情况。”
“你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朝她怒吼着,刚才一个好心的警察已经给我普及了我的行为是犯法的,是不齿的,我听了之后大哭着给他讲我什么都不知道,是被骗的。
他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在我的档案上留下了案底。
米粒听了我的指责之后,突然就笑了,路灯下她的笑容显得凄美,无奈,我觉得她是一个疯子,下定决心不再理她,埋头往前走着。
她上前来拉住了我,“在这个藏污纳垢的世界,你只有活得体面,才能不盲目,不恶毒,有底线,可是你现在有什么?”
我听不太懂她说的话,看着她那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头发,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我一想到那些警察还有路人看我的眼神,还有自己的身子已经被人看光了,全身的毛孔就因为屈辱而张开。
我离开火车站的时候,懂得了米粒的三个道理,带了一个案底,哦,我还有二十五块钱,那个警察手下留情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