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嗯？”原灿的动作仿佛放了0.5倍速，他缓缓的将头转向袁峰，神情迷茫双眼无神，“我好像做梦了。”

　　袁峰一看，这孩子明显是醉过去了，也不再说他，盛了碗汤给他，又往他手上塞了一个小勺，“吃点东西吧，别喝酒了，待会儿送你回家。”

　　原灿乖乖的点头，沉默不语的喝汤，直到饭局结束，才迷迷糊糊的跟着袁峰回到家。

　　原灿极少喝的那样醉，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饭局都是能推就推，即使推不了也只会喝一些度数低的酒。所以次日清晨原灿窝在被窝里，眼睛还没挣的时候，脑袋已经被宿醉引起的针扎一样的疼痛疼醒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愣神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倒了杯水喝。袁峰不会照顾人，很明显他昨天是把原灿扔到床上就功成身退了，原灿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低头看了看，白色的卫衣上甚至还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一滴油。

　　原灿点好外卖，在等外卖送来的时候去洗了个澡。他随手将头发梳到脑后，仰着头屏住呼吸，任由温热的水流落在额头脸上，再顺着高耸的鼻尖和精致的下颌角自由落体，蒸腾的热气充满了小小的浴室。

　　原灿洗好时外卖刚好到了，他一手将外卖拎进来，另一只手还拿着毛巾擦头发，晶莹清澈的水珠从发尖落下，落在他的颈间，冰冷冷的，就像是昨天落在耳尖的袖扣。

　　原灿无理由的有些烦躁，他气自己第一次和陆老师在课堂以外的地方见面竟然是那么狼狈的时候，也没有多说几句更熟络一些，白白浪费了老天给他的机会。

　　至于那顿关于他事业走向的饭局，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原灿划拉着手机，找到这个学期陆泽的课程表。

　　今天是周六，陆老师下次的课在周一下午一点半。可是周一上午自己要去拍一套写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原灿胃口不大，只勉强吃了半碗粥便又换了衣服出了门。

　　他平时很宅，除了必要的工作和去清河大学上陆老师的公开课，几乎没有主动出过门。但今天，也许是因为昨天与陆泽意外的接触，也许是耳尖总不自觉地回忆昨晚冰凉的金属质感，他实在是待不住，干脆出门去清河大学转转。

　　周末的校园比上课期间人少一些，原灿坐在路边一张被树荫完全遮住的长椅上，脸上架了一副墨镜，星辰般的双眸隐在镜片后，观察着零零散散路过的同学们。

　　假期里成双成对的同学们多了起来，多数是女生揽着男生的胳膊，两个人亲昵的凑在一起，说着只有爱侣之间能听见的情话，满脸笑意的经过。也有面色不虞的，亲一亲抱一抱，下一秒又和好如初。

　　原灿冷眼旁观，紧闭着的唇没有一丝弧度。颇有种快乐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的孤独感，再配上初秋偶尔落下的一片黄叶，更显萧瑟。

　　陆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原灿安静的坐着，感受到身旁坐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皱了皱眉，看也没看一眼，起身就想离开。

　　“不再坐一会儿吗？这还挺舒服。”

　　原灿离开的脚步一顿，周身那股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气场瞬间破防，像是世外的精灵被拉入凡间，多了一丝人味儿。

　　少年白皙的脚踝转了方向，坐回原来的位置，低低的声线钻入陆泽的耳朵，“陆老师好。”

　　陆泽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没有转头看他，视线随意的扫视着前方，“很喜欢生物学？”

　　原灿有些紧张，连他第一次试镜时都没这么紧张过，陆老师肯定是注意到他了，才会这么问的。

　　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算是吧。”

　　“嗯……”陆泽角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经常在课上看到你。”

　　“陆老师讲课很好，我确实常去蹭课。”

　　“哦？”陆泽的声音中隐隐带了一丝笑意，“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课讲得好呢，多谢。”

　　原灿被这丝笑意击了一下，陆老师长相清冷且极少在课堂上有表情，声音虽然自带温柔属性却在讲课时没有任何起伏，所以刚开始很多因为长相声音来蹭课的人大多坚持不了多久便放弃了。

　　原灿上了几年他的课，也是第一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出笑意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陆泽马上又说话了：“大周末的，坐在这里发呆吗？”

　　“呃，看看风景，清河的校园挺好看的。”

　　“确实，环境很好。那看完了吗？跟我走一趟？”

　　“嗯？”原灿墨镜后的眼睛被惊得瞪得大大的，不知所措的看向陆泽，这才发现陆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勾着嘴角看着他了。

　　“我没记错的话，基因学你已经上过两次了。昨天小测竟然还能不及格，既然在这碰上了，你就来我办公室把错题改了吧。”

　　“……！”

　　亏他以为能拿九十分以上，结果竟然不及格！

　　原灿垂头丧气的跟在陆泽身后，一路无言跟到了西主楼顶层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单人的办公室，门口的牌子上写着陆泽的大名，后面跟着一行小字简介。屋内一套待客用的沙发茶几，最里面是办公座椅，窗台上和文件柜顶上各放了一盆绿萝，长得十分繁茂，长长的枝条延伸开来，一看就被主人照顾得很好。

　　原灿自从高二退学就没参加过任何一场考试，昨天就那一次，考的还是自己上过两个学期的课程，竟然还能不及格。

　　原灿深深的嫌弃自己。

　　陆泽将他带进办公室，说了一声“随意坐。”自己从办公桌上一摞小测中翻出原灿的那张，“原灿，是这个吧？”

　　他将纸递给坐在沙发上略显拘谨的小朋友，又翻出一张草稿纸和两只笔，走到小朋友身边坐下。

　　原灿摘了墨镜，露出精致的眉眼，他没想到自己答得这么差，面色十分凝重，那双仿佛盛着星海的眼睛里明晃晃的表达出了“难道我是智商吗”这种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