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陛下驾到!”
慈宁宫外,太监尖尖的嗓音传来,让叶瑾君的怒火被压住,也让慕承虎那煞白的胖脸恢复了些血色。
但叶瑾君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代表着欲喷发的火山被压制,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咳咳”,楚太后面容有些古怪,但却没有怒气更无厌恶,她看着此等场景下还为自己弟弟擦嘴的慕由仪不住地点头,眼内的温和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妹妹,些许小事,承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嘴一些也是应该的。”
叶瑾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强挤出一抹笑意,站起身来道:“太后,您别帮承虎这小子说好话,您见过哪家小孩长身体是横着长的。”
“是慕家家教不严,让承虎在太后面前丢脸了,等回去……妾身一定督促下我们镇国公大人,好好的教育下自己儿子!”
楚太后哑然一笑,她与叶瑾君情同姐妹,虽恪守君臣之礼,但说话上却没有那一分虚假的客套在内。
她很是艳羡地看着慕家四口,此等天伦之乐,她也想拥有呀。
叶瑾君从高台之上走下,慕琅紧绷着脸,心中想着的却是该怎么找个借口避一避了。
但很可惜,他低估了自己的这位夫人,叶瑾君知道这个时候教训慕承虎,他势必会让自己更为丢脸,所以她的怒气很是理直气壮的撒在自己丈夫那紧绷着的腰间之上。
慕琅虎目泛泛,却一声不吭,齐齐看向出现在眼中的那抹明亮黄色。
慕由仪的心在不住的跳动,她看着那个身影,与上次相见时相比,没了那种末路时的失意,眉间的朝气就如他那似高悬九天之上的出尘面容一般。
眼似星辰,鼻翼微微上扬,将眼中垂落的星光兜住,然后溢出化作两旁天成的面颊。
慕由仪目光开始闪躲,没有萧正渊障目之后,她此刻方才明白,上一世的坊间传言,竟是那般的……低估,低估了周景阳的俊逸。
一道风吹来,周景阳脚步顿住,不等慕琅开口,就先执弟子之礼道:“景阳见过老师,叶师母!”
慕由仪喉咙滑动了下,她好似感觉到周景阳身上传来的热力。
这就像慕承虎看见食物一般,那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不容此刻的慕由仪控制。
“陛下,君臣之礼不可废。”慕琅板着张脸,略带训诫意味道:“如今陛下你跟着左相他们学政,天子临朝,当维其势,不可因亲疏远近而相异。”
周景阳那张好看的脸上升起些无奈,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叶瑾君。
“好了,陛下尊师重道的,你在这板着脸训斥什么,有这份劲,回头好好教教你儿子!”叶瑾君美眸内止不住的欣喜,任谁看见了周景阳都会忍不住想,这要是自家的孩子,那该多好呀!
“哼!”慕琅终于硬气了起来,故作冷毅道:“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好了,你们夫妻间的事,回去关起门来说。”
“景阳也是一片孝心,想着镇国公你多年的呵护教导之情。”
“我们两家私底下,就不要那么多虚礼了!”
楚太后出声将话头接过,一双眼睛不加掩饰地在自己儿子和慕由仪身上打着转。
两人未站在一起时,她还不觉有多般配,但此刻望着二人,却有种莫名的和谐感,不由心中更满意了几分。
慕琅两人吞下口中之话,而站在一旁的慕由仪也得了个机会,拉着身旁的慕承虎齐齐行了一礼。
“由仪/承虎见过陛下。”
周景阳按捺住躁动的心,脸上半点不显,但双目之光却尽落慕由仪身上,以至于看得太深,让慈宁宫内再次安静了两息。
“咳。”叶瑾君轻咳一声,眉眼间不由扬起几分,与楚太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那不加掩饰的欣喜。
回过神来的周景阳手足略微失措,但还是端着皇帝的架子,颤音暗藏道:“由仪妹妹,承虎弟弟许久未见了呢!”
慕由仪记了起来,一年多前她归家的时候,京城震动,自己父亲曾带着自己拜见过这位陛下,只是当时初来京城,加之在萧家的时候,见识浅了些,所以当时很是怯懦,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却不想,这位陛下竟还记着。
“嗯……许久未见了呢!”
慕由仪将话道出口,将眼前朝气尽显的周景阳与上一世站在自己身前的他相较,不知为何,她紧张的心彻底放开,眼间含笑,一种叫做庆幸的情绪将她包裹。
周景阳没有多言,笑着点了点头后,便走上高台与楚太后同坐。
随着周景阳的到来,齐国权势最盛的两姓之家的晚宴也终于开始。
在这里,不再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家长里短成了主调,在长辈不经意的谈话间,慕由仪和周景阳的一些趣事,便这样传入年轻的男女耳朵之中。
慕由仪眼中盼盼之色愈浓,她没想到,上一世以冷漠传名的周景阳,曾经也会是一个爱闹腾且心善的人。
哪怕这种情绪,只出现在他认为亲近的人眼中。
目光偏转,慕由仪轻拍了拍慕承虎伸到她盘子中的手,将声音压低道:“你能不能有一点吃相,你是生怕母亲回去后不教训你是吧?”
慕承虎撕扯下一大块肉,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反正是要挨训斥,不如吃饱些,一顿揍换两顿吃的,不亏!”
话音落下,慕承虎以戒备的目光看着慕由仪,继续开口道:“阿姐,你可别不认账,你答应过我,你的那一份也给我的!”
慕由仪嫌弃地挪开了些身子,避免慕承虎那双油腻的手落在自己的衣裙之上。
论性子,慕家父子二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混不吝的性格,根本不怕犯错,甚至于犯错后,胆子还更大一些。
晚宴进入尾声,香茗被宫女端至被清理干净的桌案之上,而慕承虎也拿着自己阿姐那算不得干净的丝巾擦拭着根本擦不干净的双手。
慈宁宫内,热闹的说话声渐渐敛去,楚太后脸上浮现些许犹豫,但还是主动看向慕由仪开口询问道。
“由仪,适才听你之言,那萧从善夫妇也是难得的心善之人,为何不接来京城之中和那萧正渊一般,予以照顾呢?”
来了!
慕由仪知道,这个问题终究是避不开的,哪怕三日前她在宁远面前表过态,但她答应得太过爽快,让楚太后对她品性还是抱有谨慎之心。
慕由仪站起身来,屈身行了一礼,目光坦荡,不带丝毫闪躲。
“萧叔叔和婶婶我曾经数次去信,但二位长辈故土难离,由仪几经劝解也只能尊重长辈所愿。”
“至于萧大哥,由仪也说不上什么照顾,他虽出身小户,但能力和心气却是不弱于大多世家子弟。”
“由仪哪怕心中感恩,也只能为其求得一封推荐信以拓其求学之路,做一些贴身衣裳,制一些养身的药丸,为其尽孝双亲。”
“说是照顾,但比起那十年间来的恩情,由仪这点心思,着实难显于人前!”
慕由仪没有闪烁其词,很是直白而简单的将自己心中所想如实的说了出来,这就是她的本意……上一世那傻傻的本意!
楚太后将慕由仪的所有表情都收于眼底,能对一个武将托以全部信任的她,自信不会看错人,更不会在一个小丫头面前看走眼。
所以她很高兴,高兴到将笑声传遍慈宁宫内。
“镇国公,瑾君,我们两家今日就先定下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