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像系统001所说，他的命运究竟会走到哪一步，这要看他自己的努力。

　　人们常说唯有努力不会辜负一个人，但是在剧情里，他的所有努力都成了被辜负的对象。

　　这次紧急制作要推出的新歌是他几天前在已经落灰的排练室里写出来的。

　　曾经IF男团还在活动的时候，这里是他们四个人最常来的地方，练歌、跳舞，又或者是打闹，那些日子里所有人都在向着一个未来而努力，路上不孤单，前途有希望。

　　可是现在，为了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他们当中有人去拍戏，有人选择了平淡度日，也有人还在苦苦挣扎为了他们和粉丝曾经的约定。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灰烬》，万事万物燃烧到最后只剩下灰烬，梦想燃烧到尽头于是只剩下空虚，可是希望又会在灰烬中重生。

　　歌曲配器用了大量的弦乐、失真音效和模仿心脏跳动的鼓声，于是每一个音符唱出来都好像是在呐喊。

　　你听，你听，那是我的声音。

　　你看，你看，这是我的答案。

　　对自己的怒火、对梦想的不甘近乎全部倾注在这首歌里。

　　池一淼一直觉得自己的歌应当给听众带来积极地或者是愉悦的心情，而非像这首《灰烬》一样，恨不得打破一切。

　　可这又是他最真实的感受，那间落灰的排练室就像是一个褪色的牢笼，把他困在过去与梦想之间根本逃不开。

　　这是一首写给自己的歌，他甚至从未想过要把这首歌发出来，但系统所说的抢发像是一道催化剂让他坚定了自己要把这首歌发出来的想法。

　　与宋姐告别之后池一淼独自驱车去了总部训练基地那间已经无人问津的排练室。

　　连池一淼自己都想不懂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就像他搞不懂为什么那天喝得有点醉的他会翻窗户进来，躺在落灰且不通风的排练室里睡了一夜，于是第二天，迎来了这首歌的诞生。

　　他将车停在门口，站在基地门口抽了一支烟。

　　这是很多年前的总部训练基地，当时星梦娱乐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在寸土寸金的首都买下办公大楼做所有人的培训点，所以就在郊区买了个大院子，演员培训还有他们的IF男团的训练都在这里。

　　那间早已破败的排练室记录了他们的成长，也记录了很多艺人的成长。

　　这个大院对于他们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好像回到这里就能回到无忧无虑的过去。

　　池一淼站在这里抽完了一支烟，最后碾灭烟头准备离开，却看到有一个熟悉的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是林予宁。

　　再次看到林予宁的心情有点复杂，虽然林予宁打电话给了自己一个上综艺节目的机会——当然，这和宋姐告诉自己的那个打歌节目是同一个。

　　林予宁是IF中最小的一个，跟他们一起来训练的时候才十七岁。

　　七年的时间，当初的小男孩儿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且可靠的男人，有无数可爱的小姑娘会对着他喊“老公”，也会有无数的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当年比他还矮多半头的小男孩儿现在已经长得和他一般高了。

　　池一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予宁走进他。

　　事实上，林予宁对池一淼的沉默极为不适应，在他的印象里，池一淼一贯是一个在外人面前高冷，可是在熟人面前总是话多且唠叨的人。会絮絮叨叨地嘱咐他天冷了多加衣服，会说最近天干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嗓子，可是现在，池一淼脚下还有散落的烟灰，目光里带着他最不愿看到的平静疏离。

　　这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起池一淼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

　　那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他在忙着自己的事业，于是和一起并肩走过艰难岁月的朋友渐行渐远。他怎么会不知道池一淼是个多么固执、倔强又逞强的人，偏生就放不下自己的那点骄傲等着对方开口。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再一次开始。

　　幸好还有机会挽回，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池一淼落入上辈子那般的境地。

　　但是池一淼并不知道林予宁内心复杂的想法，他只看着平日里见面总是会闹着撒娇的团内老幺如今一副稳重深沉的模样。

　　他忍不住在想，上一次看到林予宁笑着扑到他们怀里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咳了一声，觉得要由自己打破沉默的局面，于是他问道：“宁宁，你怎么来了？”

　　林予宁并不喜欢别人叫自己的小名“宁宁”因为总觉得很女气，但是IF男团的每一个成员都可以叫，随便叫都没有关系。

　　这一声，对于林予宁来说就像是阔别已久的天籁，更像是救赎使徒的天谕，他竟然感受到自己的眼眶在发热。

　　“我就是忽然想回来看看。”甚至于他的声音都在哽咽，林予宁努力压下自己鼻头的酸意，说道：“过两个月我们的剧就都杀青了，到时候回来一起录歌。”

　　池一淼笑了一下，“一丁已经告诉你们了吗？”

　　林予宁点点头，“他告诉我和老赵了。”

　　池一淼眨眨眼睛，说实话，这两年不出团歌也是为了现在solo发展的林予宁和赵云浦考虑。他性格不适合演戏，左一丁的性格也不适合自己单打独斗，现在其他两个人的演艺事业开始走上坡路，那么为了避嫌，他们继续做自己的音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的人追星喜欢磕CP，动不动就血雨腥风的，朋友之间的骚话有时候都要被过分解读，相比之下还是做个音乐人更让他安心一点。池一淼不排斥成为焦点，但是讨厌一举一动都被置于放大镜之下。

　　池一淼的沉默让林予宁心头发紧，他害怕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像哥哥一样照顾自己的人走远，在一切都尚未发生的时候，池一淼不应该这样和他保持距离。

　　“我想和你一起唱一首歌。”

　　“和我？”池一淼指指自己，然后下意识地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林予宁的任何要求。

　　林予宁见他同意，笑得很灿烂，本来就长相清俊乖巧的青年现在像是在散发阳光一般，连空气好像都被染上了夏天的味道，“三水，要不要试试和我一起去演戏，我下一部剧——”

　　“我不去。”林予宁还没说完，池一淼就生硬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两年里有剧组接触过他，也有剧本递给过他，但是池一淼翻来覆去想过很多次，最后还是把这些都推掉了。他想用自己的音乐来证明自己，而不是依靠其他的途径先让别人认识自己然后再来认识自己的歌。

　　他更希望被人是因为听过他的歌，所以对他的人感兴趣。

　　如果他是一个很火的歌手或者是音乐制作人，那他愿意在更多的方面展示自己，让别人了解一个更多元的自己。

　　林予宁有些尴尬地闭嘴，他想起了在重新开始之前，他也曾把这个机会交给池一淼，问他要不要去，那个时候的池一淼正因为抄袭事件焦头烂额，没有任何工作邀约的他最后选择了接受，但是却被铺天盖地一顿骂，从那以后池一淼再也没有在荧幕上露过脸。

　　直到他离世。

　　他竟然忘了，今时今日池一淼的境况不同往昔，这时候的他还没被逼到走投无路，凭他的骄傲又怎么愿意去用这种方式为自己赢得热度。

　　“可你——总要想办法让人认识你，他们才有机会听到你的歌啊。”林予宁的一声感慨近乎叹息。

　　池一淼是个一贯奉行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人，可是不怕巷子深的前提是他是好酒且是能香飘十里的好酒。

　　【001：系统建议宿主考虑这次剧本邀约的机会，宿主需要不断扩大自己的知名度才能有与男女主抗衡的资本。】

　　【001：如果宿主执意推掉此次机会，系统将酌情考虑采用强制惩罚措施。】

　　池一淼：？？？

　　不是，之前这个系统不是说了只是提供剧情别的都不做干涉的吗，怎么现在还要强制他接剧本了呢？

　　【001：系统站在为宿主考虑的角度，综合衡量之后觉得您那点不值一提的固执是不必要的。】

　　池一淼被这个破系统气得险些呕一口血出来，什么叫做“不值一提的固执”？

　　要是人没点固执，什么都随便他人，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那人活着还有什么区别于他人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