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腊月里难得的好天气,穆时平却觉得彻骨寒凉,他望向另一头,那是青棠的住所。
他甚至没有颜面去见青棠,他们都明白,今日之事不是顾青如多爱重自己女儿,只是圣旨已下,他今日不过是给自己全个脸面罢了。
“夫人宽心。”老大夫诊完脉开口道:“令爱无虞,只受了惊吓,老夫开副方子吃上两碗就好了。”说完他从药箱拿出两个瓷瓶:“还请夫人叫人打盆热水来,将上头的血迹擦去,敷上药长个一两月也便好了。”
“谢谢大夫。”
提在空中的心这才落下,许采薇指了心腹丫头叫她去账房多支笔银子,又遣漓月近身伺候的丫头跟着大夫去抓药。
千恩万谢送走大夫,那口强撑的气顿时松下,许采薇撑着雕花床的一角缓缓坐下,她靠在床栏上,低声啜泣。
“这以后该怎么过…”
穆时平没说话,转过身子看向她,屋子里生着碳火逐渐温暖着冻僵的手指,湿透的后背却越发寒凉,两相对比心绪更为复杂。
他动了动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咬了回去。
他静静地听着许采薇的啜泣和絮絮叨叨,时不时看向睡下的漓月见她面上安稳,又看向许采薇,如此重复多次穆时平说:“以后离青棠远些。”
啜泣声戛然而止,许采薇拭去脸上的泪痕,三两步到了穆时平跟前,她有些不可置信她的夫君竟能说出这种冷血无情的话。
“你…她毕竟是!”她说话时还有些哭后的不顺畅,眼圈微红一副气极又失落的模样,她忍着泪咬牙切齿:“怎么可以放弃自己的女儿!”
“为了她好。”穆时平走到自己夫人面前,牵着她到一旁坐下,“顾青如并不认我为他的岳丈,倘若再和青棠有牵扯怕是…”
“怕什么怕!”许采薇难得与他呛声:“把女儿嫁给一介宦官已是件极尽荒唐的事了,穆时平,你!你!”她连说几句却也找不出更凶狠的话,这事儿不怨皇帝,不怨顾青如,她只怨她自己,竟没个胆色做出两全的事来。
“罢了…”她说:“原是我对不住她。”
许采薇回头望了眼漓月,外头斜进的一线光把她的身影拉得斜长,她从未想过会到如此境地。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女儿的话。”
早在答应漓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任何脸面在青棠那摆出个母亲的谱,她颤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晕开的波纹敲碎里头的倒影,许采薇呼吸一滞想起青棠昨夜的模样,不自觉的松开手打翻了杯盏。
只听得咕噜声接连不断,而后就是清脆的一声啪,落了满地的瓷片。
她看着一地狼藉,默默看了两眼叹口气,转而坐到床边守漓月去了。
待青棠换完衣裳后木槿抱着换下的脏衣服走了,没走两步迎面碰到捧着个匣子去而复返的怀玉。
“怀玉公公。”
“夫人可得闲了?”
“回公公话,姑娘正在窗边吃茶。”
怀玉点点头,抱着匣子走了。
“夫人。”怀玉候在外头,扣着门扉,阳光映得他脸惨白,唯独嘴上一点胭脂红,青棠搁下盏子叫他进来,瞧见的第一眼只觉得阴森森的。
怀玉垂下眉眼朝青棠见礼
,他捧起手头的匣子,奉到青棠手边推到一侧道:“夫人,奴才是来送您落下的镯子。”
青棠点点头,嘴角抿出清浅的笑容:“倒是忘了,差点辜负督主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