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频 现代言情 当乳癌席卷了我们的婚姻

第3章

  我妈的话让我骤然清醒,我看看自己,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寻死觅活的为谁?我还有年事已高的父母,他们中年得女,我妈生我的时候,已是四十岁高龄,生下我以后身体好久都不能复原,还落下许多的月子病,一到阴天下雨就腰酸腿疼。我是鬼迷心窍了吗?竟然寻死?我简直太糊涂了!

  父母给了我生命,用心血浇灌我这株花树长大,怒放,我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了父母,我要坚强起来,与病魔抗争到底。

  即使张开不爱我了,婆婆也厌恶我,这个世界都抛弃了我,我还有深爱我的,将我捧在手心里的父母啊,我有责任照顾好我自己的这颗心这条命,我不能破罐子破摔。我要活下去!而且要笑着活下去!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夺过张开手里的手机,脑袋顿时冷静,“妈,你不要着急,不要害怕,我马上联系救护车往回赶,你先找村里的医生给爸救急。”电话里,只能听到我妈慌乱的颤抖的喘息,我妈肯定吓坏了,失去了方寸。

  然后,我尽量镇定地对我妈说:“妈,别害怕,有我呢,爸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挂断电话,我的手还一直在颤抖。我又拨打了120,又给村里一个发小打电话,让他帮忙叫村医先到家里去,帮我妈招呼。我的这位发小,中学毕业就没再上学,现在在村里经营百亩干果林,是村书记的女婿。

  上午十点,经过一夜与死神决战,我爸在医院被抢救了过来,突发脑溢血、心肌梗塞,差一点要了我爸的命。医生把我和我妈叫到了门外,抱歉的说已尽力,我爸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让我和我妈做好心理准备。

  听完医生的话,我妈腿一软,差点昏倒,我伸手接住我妈,让我妈倚靠在我并不宽阔的肩膀上。此时,我要比我妈坚强些,我是我妈的拐杖,尽管听到医生的话,我的心也骤然碎裂,我的天也崩塌。但是,我要挺住,因为我妈需要我。张开已经靠不上了,时至这一刻,张开都不曾露面,那天出门的时候,婆婆冲出来,假装高血压发作,把张开拽了回去。

  中间,张开没有打一个电话来问问我爸的情况。

  我爸浑身插满了管子,虚弱无力的躺在一堆机器中间,我妈苍白伤心的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紧紧的握住我爸的手,眼睛里不断有泪留下。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我爸的眼睫毛突然动了动,眼睛微微张开,侧了侧脸,看着我妈。我妈赶紧擦擦泪,激动的对我爸说:“老头子,你终于醒了。”

  我握着我爸的另一只手,凑到我爸的面前,“爸,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和我妈的。”我爸微笑着点点头,氧气罩里传出闷声闷气的声音,“珊儿,张开呢?张开怎么没来?”我爸一向都比较疼爱张开这个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爸却将张开当成了一个儿。

  我当然不能告诉我爸,我和张开的感情大厦,已经在婆婆的TNT挑拨炸药的轰炸下,轰然倒塌,成了断壁残垣。但是为了不叫我爸失望,我只好撒谎:“爸,这两天,张开他们单位有事,天天加班。”

  “给张开打电话,让他来一趟,我有几句话想和他说。”我爸要我给张开打电话,是想和张开最后交代什么吗?我说:“爸,你和我说就行,回头我告诉他。”

  “我必须亲口对他说。”我爸的口气很坚决,说完这句话,喘了几口气。

  我妈绕过病床,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耳语,尽量不叫我爸听见,“珊儿,你和张开吵架了?要不,妈给他打个电话。”我妈似乎已经从我的表情中,察觉出异样。

  我努力笑着说:“妈,我们挺好的啊,你陪着爸,我去打电话叫他来。”

  走到楼道尽头,我拨通了张开的电话。许久,手机里传出张开陌生而又冷漠的声音,“沛珊,对不起,我妈现在在小区诊所输液,我不能过去陪你。”一听这句搪塞我的话,我的心就凉透了,但我还是继续哀求他:“张开,我爸……我爸恐怕快不行了,我爸想见你最后一面,我求你,你能来一趟吗?能和我最后扮演一次恩爱夫妻吗?就算我求你了,你来看看我爸,让我爸安心走,乳腺癌的事,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张开,我求求你了,就看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上,你帮我这最后一次!”

  张开在那边突然不说话了,过了好长时间,他才说:“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就到。”

  半个小时后,张开赶到了医院我爸的病床前。我爸抓住他的手,和我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用最后的力气说:“张开,替我……替我好好照顾珊儿,不要让她受委屈……”

  我抱着我爸逐渐僵硬的身体,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爸,你回来,你别离开我和我妈……爸,我不能没有你啊……”是啊,我可以没有张开,但是,我不能没有我爸。我爸就像我的骨架,撑起了我的整个世界,我爸走了,我的骨架也就散了。医生把我死死抱住我爸的手掰开,将我爸蒙上白布,我哭着踢着打着叫着,不叫他们把我爸推走,两个护士死死的抱住了我,将我交在张开的手里,我嚎叫着,我感觉我的心快要痛死了。

  张开摩挲着我的头发说:“老婆,爸不在了,你还有我呢。”

  我哭的更加大声,嘶哑的叫喊着:“爸——爸——”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你?你怎么能跟我爸比?

  葬礼,是在发小小四的帮忙下办完的,母亲除了安静的落泪,就是默默的整理父亲的遗物。或许,母亲早已预料到这一天,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先另一个人而去,她一直以为先离去的会是自己,并早早为自己备好了一身崭新寿衣,因为她的身体状况比父亲差。没想到,先离去的竟然是健朗的父亲。看着因伤心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母亲,我的心碎了。但我不得不坚强起来,因为这个时候,母亲需要我。

  老家东边的一个山坡上,隆冬季节,青松依然葱翠。葬礼这几日,下了一场大雪,青松白雪的深处,就是父亲的坟。做完七七,我也瘦了好几圈,眼窝更加凹陷,身体的阵痛更加频繁。张开陪着做完第一个七,婆婆就以死相逼,亲自来带走了他。我没有阻拦更没有挽留,甚至没有只言片语,在这个时候,我不想那些破事儿惊动我爸安睡的灵魂。

  我爸七七的时候,卫辰突然回来了,一身价格不菲的国际名牌羽绒衣上,沾满了松针和泥泞。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站在我爸的坟前,看着时隔十年后村姑一样的我。我一袭黑衣,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清瘦憔悴,嘴唇开着裂,眼睛肿的像金鱼眼。我们简直云泥之别。我此时此刻已无心去问为什么十年前他要不告而别,弃我而去。我爸大于一切。

  卫辰将一束菊花轻轻放在我爸的墓碑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走过来,紧紧将我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我以前攒了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怨,一肚子的恨,还有一肚子的思念,可是现在,这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这个怀,瞬间融化了我心里所有的冰冻,我也紧紧的抱住了他,再次失声痛哭。在我心里,对卫辰的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珊儿,我知道你心痛,痛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卫辰定定的说。我对他的声音,丝毫没有陌生感,因为这个声音,不知道已在我的梦里出现过了多少次。

  卫辰帮我擦擦脸上的泪,望进我的眼睛,深情的说:“珊儿,你要坚强起来,你爸如果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心疼的!你和我一起回温哥华吧,我带你到加拿大最好的医院治病,乳腺癌是能治得好的,相信我!”

  我惊诧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得病的事?”我也没有告诉过我妈啊,我妈应该是不知道的。而我也事先千叮万嘱过张开,千万不要把我得癌症的事告诉我爸妈。那卫辰是从哪里得知我得病的事呢?难道婆婆背着我偷偷告诉了我妈?我妈又告诉了卫辰?还是卫辰去见过张开了?今天,我爸那边的亲戚来上坟,我妈下山去送他们了。

  “我一回国就了解了你的所有情况,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的,你妈还不知道。珊儿,我知道你为你妈着想,瞒着你妈,害怕你妈会受不了双重打击,我懂的。”卫辰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问:“你现在在温哥华吗?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卫辰点点头,捧起我的脸,很认真的对我说:“珊儿,跟我走吧,跟我一起去温哥华,带着你妈。这次,我绝不会再撇下你一个人,我会给你亲手穿上婚纱,戴上戒指,我们一起度过我们的有生之年,不论生老病死,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这些话,我等了好多年,但是现在,已经太迟了。

  “卫辰,我结婚了,我现在是一个有家的人。”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婆婆一直都有让你老公和你离婚,珊儿,如果过得不幸福,你就和他离婚吧,我带你和你妈走。”可是我妈不会走,因为我爸在这里。我也不想走,不想把这个生死未卜的一团糟的自己交在他手上。

  我摇摇头,“卫辰,你走吧,回到温哥华,去过你的生活,即使我离了婚,我也不会跟你结婚的,我们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十年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而你,也不是当年的你。我们现在,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路。我们,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不,沛珊,我还像从前那样爱着你,这十年,我也一直没有忘记你。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现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只能以后慢慢告诉你。我想让你现在知道的是,你在我心里,依然还占据着那个无法取代的位置。我爱你,珊儿。和我一起走,好不好?让我弥补这些年你受过的所有委屈和伤害,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让我陪你走完最后的人生路,好不好?”

  如果委屈和伤害能弥补,那碎了的镜子也能恢复如初。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是一个被乳腺癌判了死刑的人,双乳晚期恶性肿瘤,我有什么资格,在我快死的时候,还拉上一个垫背的人?“可是卫辰,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十年,十年可以发生太多的变化,我们都各自保重,各自天涯吧。”说完,我转头就走,我要回到省城,继续治病。

  卫辰在我的身后追着喊:“珊儿,这次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原谅我,等你愿意再爱我一次!”

  我还是没有回头,脚下不知何时已跑了起来,我的脸上有冰凉的液体不断向后飞去。

  经历了这次变故,我的心坚强了许多,这次回来,我已经想好了,离就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手术费以及化疗放疗费用,对于我一个私企的小小文案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既然婆婆为赚名声,愿拿这天文数字来交换手术后我在离婚协议上的签字,那我为何不考虑?

  一进门,我就看到张开一家三口正在客厅开家庭会议。婆婆见到我不打招呼突然回来,脸色由晴转阴。我换好拖鞋,径直走回我的卧室换衣服。

  婆婆粗鲁的推开门,恶狠狠的冲我说:“你没看到我们正在开家庭会议吗?你现在还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马上出来开会,我们必须和你谈一下你的事情。”

  “你没看到我正在换衣服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我扫地出门?”我迎上婆婆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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