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译城弈龙帮——也就是武林盟总部,灼热的日光洒落在西堂门外的青砖地板上,把上面斑驳的绿影炙烤出了一层暑气。
此时,易泽冰搀扶着有点“虚弱”的燚殳骼慢慢地走进了西堂内——路上,燚殳骼的蛊毒再次攻心,看到他痛苦的模样,易泽冰赶紧给他松了绑。
进了堂内,他假装好奇地打量起了这古朴的大堂——其实,他之前执行任务时也曾多次在此出入,是以对这并不算陌生。
“小捷,别怕,邓成望邓盟主与我双亲甚是熟悉,我也曾经来过这里拜访他,他待人接物甚是温和,待会见到他你不必紧张。”
易泽冰似是安慰般对他说到——不知怎么的,在路上时,易泽冰忽然就改口叫他“小捷”了,他也不想为此纠结过多,是以就随易泽冰去了。
听到这话,他不由得在心里讽刺了一番易泽冰的世俗,但表面还是感激道:“多谢易公子了,如若我的失忆症治好了,我定会好好答谢易公子的。”
不知为何,易泽冰听到他这话愣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但易泽冰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热情,只是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泽冰,许久未见,没想到你居然长这么高了啊!”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把爽朗的声音,他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心宽体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知道这人,这人正是冬旻武林当今的武林盟主邓成望。
“邓伯父!别来无恙!”易泽冰看到邓成望似乎很开心,说话的声调都拔高了些许。
“哈哈哈,我好着呢。”说话间,邓成望已经来到他们跟前了,“这位……就是你密信中说到的那个人?”邓成望笑眯眯地看着他问易泽冰,“你说得没错,长得太像了,看来他们真的是亲兄弟呢。”
“对,正是他。”说着,易泽冰又看向他,“小捷,这位就是邓盟主。还记得我在路上和你说的话吧?你可能和一桩江湖盗窃案有关,虽然你现在失忆了,我也相信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是为了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你交到武林盟调查一番,都说‘清者自清’,如若你和那桩盗窃案无关,我相信武林盟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听到这番话,他才知道易泽冰这个伪君子带他来武林盟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他治病,而是要让武林盟的人调查他的底细!
得知这个真相后,他心里对易泽冰更是恨之入骨了,如若不是他的蛊毒尚未完全消散,他真想此刻就马上翻脸,把这个恶心的伪君子千刀万剐!
想到那折磨人的蛊毒,他只好暂时把心底的怒火压住,表面上装出了一副无辜又惊讶的样子,虚弱道:“怎……怎会这样?易公子,我……”
“小捷,你别怕,这只是配合调查而已,武林盟的人也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对你如何的。”易泽冰以为他是害怕了,赶紧安慰他。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有点失落地垂下了眸子。
这时,门外有两个高大的短打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名男子说道:“这位公子,多有得罪了。”说着,那两人一人一边抓住了他,把他往门外押去。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但也不敢在此时发作,只得任由这两人把他押到了武林盟的戒律房里——在那里,他看到了一整套完整的刑具。
这些东西,和他在魑魅营的牢房里看到的差不多,他这才知道一向宣称不会使用酷刑的武林盟竟然也有这样残暴的一面,他不由得在心里暗讽武林盟的虚伪。
“公子请放心,我们不会对你用刑,只是和你谈谈,简单地询问一些问题,还希望您配合。”其中一名男子看到他盯着那些刑具看,连忙解释到。
他赶紧把视线移开,看向那名男子,似是感激地说道:“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
那人对他笑了笑,而后让他坐在戒律椅上,用锁链把他的双手拷住了。他在心里不屑地笑了,但表面还是很配合地开始了这场所谓的“谈话”。
约莫一刻钟后,他又被那两个男子押回了西堂内——此时,易泽冰和那邓盟主正相谈甚欢,看到他时,两人似乎都有点惊讶。
“这么快?”邓成望问那两名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点了点头,同时松开了他的双手,让他自由活动。邓成望赶紧起身和那两名男子出去了,只剩他和易泽冰留在此处。
他抬起双眸,有点无辜地看向易泽冰,易泽冰一愣,然后有点尴尬又似是内疚地别开了脸,生硬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有没有感觉今天的身体好点了?”
他摇了摇头,然后捂着胸口,痛苦地说道:“易公子,你老实告诉我吧,没失忆之前的我是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是不是犯了很多大逆不道的罪呢?反正,我应该命不久矣,如若是,你就直接杀了我吧,好让我死个痛快,如此一来,我也不用再受这病痛的折磨了。”
说着,他的眼角竟然泛起了一丝丝泪光。看到这,易泽冰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有点手忙脚乱地搀扶着他,似是解释又似是安慰般说道:“小捷,你莫要胡思乱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易泽冰话未说完,邓成望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气氛一时变得奇怪起来。邓成望看着他们二人,迟疑道:“你们……”
易泽冰赶紧松开了搀扶着他的手,对邓成望笑道:“邓伯父,没事。怎么啦?”
邓成望了然地点了点头,而后对易泽冰招了招手,示意易泽冰出来,易泽冰赶紧跟了出去。他皱了皱眉,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偷听两人的对话——他刚刚趁易泽冰不注意,在易泽冰身上放了一只窃听蛊。
但是,由于他内伤在身,是以只听到了部分内容,大意是武林盟的人未能在他身上搜到失窃的秘笈,而且也没确凿的人证物证,证明东西是他偷的,所以他应当和那桩案子无关。
虽然易泽冰曾经在霖门寺和南云派遇到了鬼鬼祟祟的他,但是由于他在霖门寺和南云派也没偷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是以也无法说明他的目的就是偷秘籍,或者他的目的是另有所图,例如财物。
再者,他身上的武器等都表明他并非冬旻人士,而那盗取秘籍的人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冬旻人,所以他的嫌疑不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邓成望还是决定暂时把他软禁在武林盟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果然,易泽冰回来后就借口说邓成望择日会给他看病,所以他们需要在这住一段时间。他看似感激地对易泽冰道了谢,内心却早已把易泽冰千刀万剐了。
这夜,西堂的客房外,如水凉夜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虫鸣,似是为夜色深处的故事铺垫着。而此时的客房内,躺在床上的燚殳骼猛地就睁开了双眼,而后坐了起身看向对面的床榻——只见易泽冰背对着他睡在床上,听那呼吸声似是已经睡沉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而后从里衣的袖子中取出了一只蛊虫放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这是一只隐匿蛊,可以帮助他把功力、内力暂时隐匿起来,不被他人发现。
那蛊虫刚爬进他的耳朵里,易泽冰就动了动身子,他赶紧躺了下来而后闭目装睡。果然,他刚“伪装”好,易泽冰就翻身起床来到了他的床边——
“小捷?”说着,易泽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他心中对此可是嫌恶万分,但是为了看看易泽冰到底要作甚,他只得假装睡沉了,毫无反应地任由易泽冰“为所欲为”。
片刻后,易泽冰发现他似乎是睡熟了,于是就进行了下一步的动作——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右肩上的衣服被易泽冰扯开了!易泽冰温热的指腹很快就触到了他肩窝处的那道伤疤!
他猛地就睁开了双眼,一边抓住了易泽冰触摸他伤口的那只手一边坐了起身,然后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尽量平静又严肃地问道:“易公子,您要作甚?”
坐在床边的易泽冰似是没想到他居然醒了,失了魂般怔怔地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深邃而悠远。
此刻,窗外的夜色随着晚风飘忽着温凉,载着繁星刻画着迷离,借着虫鸣演奏着情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