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今衡转过了身，唇被润过了，多了些红气。

　　他活动肩颈，左右看了看，“这里还有别人？”

　　舒妮耳朵发烫，“我看杯子不行吗？”

　　周今衡：“可以。”

　　她说是在看杯子，他就真的信，放下了杯子就要走。

　　“周今衡，你跟我爸爸告状了？你答应了我不告状。”

　　有事小叔叔，无事周今衡。

　　这就是舒妮。

　　周今衡侧着身，“第一我没答应，第二，我没告状。”

　　“我知道我爸爸让你管着我，你装装样子就行了，我可以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要是……”舒妮昂着脑袋，活像只骄傲的小鸟，可她叽叽喳喳，吵得周今衡耳朵疼。

　　辩解是无用的，他直接打断了舒妮。

　　“今天的问题，我希望你不要再犯。”周今衡停下脚步，“早点休息，明早送你去学校。”

　　“谁要你送，卑鄙！”

　　这么骂他了，他却不为所动上了楼。

　　舒妮掐住了腰喊了声，“还有，你知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很没礼貌？！”

　　停在了楼梯上，周今衡侧回身，余光落下，似沉重，似长者的无奈。

　　“抱歉，下次不会了。”

　　舒妮一下子噎住了，“你……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

　　雨后初晴，阳光清澈洒下，落在了漆黑车身上，光透过了车窗，折射在周今衡膝盖上。

　　等了三十分钟了。

　　周今衡摊开手掌，握了握那块淡金色的阳光，车外，睡过头的舒妮慢悠悠走了出来，司机打开车门，迎她进去，“罗叔，早。”

　　她是跋扈，对人倒是热情。

　　独独对周今衡不屑一顾。

　　只不过他今天穿得好看了些，西装还是如旧的深色，只是特意配了条透着细闪的领带，那算是全身上下的黑色里唯一的亮眼之处了，想到老太太昨天催婚的话，想必这一点亮色，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一上车，舒妮便从包里翻出了睫毛膏睫毛夹，起晚了，她只用气垫打了个底，掩盖了熬大夜的憔悴气色。

　　将睫毛夹翘，舒妮又刷睫毛膏，车子还算平稳，小心将刷头递到眼眸前，周今衡忽而道：“不安全，突然刹车，会戳进眼睛里。”

　　舒妮：“小叔，我瞎了，就缠你一辈子。”

　　周今衡：“很危险。”

　　舒妮：“你是说在车上化妆，还是瞎了？”

　　周今衡看了她一眼，字正腔圆道：“缠着我。”

　　他表情不变，波澜不惊。

　　舒妮心下闪过异常，不自然地接话：“……谁要缠着你，是你非要管我！”

　　包里多数是化妆品，没太多正经上课的书本，她又翻又找，声音嘈杂，总算到了最后一步，将口红转出来，正往唇上擦，罗叔突然一个急刹，颜色抹到了脸蛋上。

　　没来得及大发雷霆，下一个急刹更猛，舒妮没坐稳，往前一撞身子又一歪，手跟着故意垂下，撞到了周今衡身上，手上的口红也断在了他身上。

　　浅淡的红色污了周今衡的黑色西服，口红颜色蹭脏在领口的位置，也弄脏了领带。

　　车子停稳，舒妮捂着头坐了起来，睁开眼，便看到了周今衡冰冷至极的面孔，接着，是他西服上的一抹红。

　　“呀，小叔叔，你身上怎么脏了？”

　　舒妮三天一小祸，五天一大祸，周今衡习惯了。

　　“刚才前面的车突然失控，没事吧？”罗叔转过头来解释，又惊诧道：“衣服怎么脏了，今天还要去见乔小姐呢。”

　　周今衡时刻提醒自己比舒妮大，理应包容，“没事，车里有备用西服。”

　　“真是不好意思呢。”舒妮手上是断掉的口红，脸上的妆也花了，几分无辜，心里却在骂活该，手上不忘佯装替周今衡清理，可那是泥状口红，一擦那片红色便晕开了，“我也不知道你要去相亲，这可怎么办？”

　　周今衡脾气太好，几乎没人见过他失态，哪怕看出了舒妮是故意的还是拿出了纸巾先递给她。

　　“你脸上脏了，擦擦吧。”

　　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舒妮迟疑着接过纸巾，“小叔叔，你要是想骂我就骂，可千万别憋着。”

　　骂她吧。

　　最好破口大骂。

　　骂完了，舒妮就可以摆脱周今衡的管束。

　　“你不是有意的，我为什么要骂你？”

　　用湿纸巾擦了擦身上被蹭到的口红，擦不干净，周今衡的昂贵西装间接被弄坏，他苍白的指间也沾了红色，语调是温柔的，“不要紧。”

　　舒妮艰难吞咽了下嗓子。

　　这人，还真是难激怒。

　　先送舒妮到了学校，她提着包下了车，罗叔关上车门转动方向盘，笑问了句：“您脾气也太好了，舒小姐这样……应该训斥两句。”

　　周今衡不咸不淡，“小朋友罢了，训斥她，哭了怎么办？我可不会哄女孩儿。”

　　罗叔：“舒小姐……哪像是会哭的样子啊？”

　　*

　　上了一整天的课，课上舒妮打盹发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跟谢芙约好了去打卡最近很火的网红餐厅。

　　点了几道招牌菜，谢芙神神秘秘靠近了些，轻声问：“妮妮，昨天回去你有没有被你小叔叔骂啊？”

　　“骂我？”舒妮撇撇嘴角，“我巴不得他骂我，可惜人家一句重话都没说，怎么惹他生气就那么难？”

　　谢芙：“为什么要惹他生气？你小叔叔很帅，比……上个月突然爆火的宋孚还要好看。”

　　“老顽固一个。”

　　一口橙汁险些咳出，谢芙擦了擦嘴角，“一点也不老啊。”

　　想起周今衡那个温驯谦柔的样子，外表似云，心中似冰，触到后像是软的，实际上却是冷的，让舒妮这个在家里横行惯了的小霸王都不知怎么应对了。

　　“好了，别提他了。”

　　谢芙眼眸撑大了瞬，磕磕绊绊道：“……妮妮，是不是我眼花了，那个人好像你小叔叔啊。”

　　舒妮：“怎么可能？”

　　“真的，你回头。”

　　隔着餐厅的门可以看到观光电梯，电梯上升得很快，周今衡靠在电梯中的侧影一闪而过，只是一瞬，这人也好看的像是画报上的男主人公。

　　没天理。

　　舒妮暗暗道了句。

　　谢芙：你说什么？”

　　话锋一转，舒妮得逞似的笑。

　　“我说，我突然想到要怎么惹他生气了。”